“你別敬酒不喝喝罰酒!”洪雲甫一拍桌子徹底翻臉。

“來吧,把你的罰酒端上來吧。”米東傑也猛地一拍桌子。

米東傑想得很簡單,反正就要遠走高飛了,今天這口惡氣無論如何不能咽回去。

“冷靜,米桑,請冷靜。”柴田趕緊打圓場。

在沒有拿到發酵法技術資料之前,不能兩個人全唱紅臉。

“我已經非常冷靜了。”米東傑氣呼呼地說道。

“這樣吧,我們暫且告退,”柴田朝洪雲甫遞了個眼色,“讓米桑在好好考慮一下。”

“不送。”米東傑咬牙切齒般說出這兩個字來。

兩位瘟神終於離開了辦公室,但一絲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了米東傑的心頭。

這兩個家夥這麼好對付?

剛進六月,上海已經熱得氣都透不過來。

政治空氣尤其令人窒息,特別對於數萬猶太難民來說,紛傳中的“梅辛格計劃”如惡魔的身影逼近,地獄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燒。

綽號叫做“華沙屠夫”德國蓋世太保駐日本首席代表梅辛格來到上海,向日本當局提出了一個屠殺猶太人的最後解決方案,計劃中,一是將其裝上船駛往深海炸沉;二是強製開礦,讓其慢慢累死;三是禁錮在崇明島上,由其活活餓死——消息通過無線電、報紙和各種渠道透露出來後在上海不脛而走,猶太難民再度麵臨滅頂之災。

“不要怕,反正我們就要離開上海了。”米東傑不停地安慰海倫。“蘇北是新四軍控製的區域,別說是德國人,就是日本人的魔爪也伸不到那裏去。”

還好,傳聞歸傳聞,日本人最終並沒同意實施行動,而是兩相折中,宣布在虹口成立一個“無國籍難民指定區”,要求猶太難民必須遷移到這個麵積為一平方英裏的隔離區內。

沒有辦法,海倫同樣必須搬遷,搬出原來租住的那間房屋,遷到四周圍著鐵絲網和鐵門的隔離區去,按規定,以後走出隔離區時,還須領取日軍頒發的臨時通行證。

“唉,眼看著就要走了,又爆出了這件事。”米東傑懊惱地嚷嚷道。

明天,是海倫必須遷走的最後一天。

“別擔心,最多再熬個兩天時間,等大公雞一回來,我們馬上就動身。”米東傑捧著海倫的臉安慰道。“走,我幫你去收拾東西。”

米東傑叫上李春榮,開車來到海倫的租住地,也就是舟山路中段那家麵包店的後院,那幢搭建出來的二層小樓的樓下。

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可收拾,無非是一些衣服及零星用品,兩隻大皮箱便能全部收納起來。

即將離開這個雖然狹小但不無溫馨的小窩,去到另一個陌生的環境,海倫難免有些傷感,也有些害怕,望著空空蕩蕩的屋子,不由得流下了眼淚。

“別哭,想想未來的日子吧,我們將能在蘇北大地上呼吸到自由的空氣,”米東傑一把摟住海倫,“海倫,等到我們的雙腳踏上蘇北的土地,我將正式向你求婚。”

海倫一頭紮在米東傑的懷裏,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來吧,高興一點,”米東傑拍拍海倫的後背,“拉一曲流浪者之歌的歡快片段吧,好久沒有聽到你的琴聲了。”

這麼一說,海倫果然高興起來,馬上打開琴箱拿出那把名貴的小提琴,站在窗前拉響了樂曲的第四部分。

極快的快板充滿著朝氣蓬勃的舞蹈氣氛,歡快中帶著豪邁,特別是右手的快速撥奏,以及高音區藕斷絲連般的滑奏,顯露出一種無比歡愉和樂觀的心緒。米東傑半眯著眼用心聆聽,頓時忘記了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等候在樓下的李春榮和小耳朵也被窗口透出的琴聲所吸引,將頭透出車窗聽得津津有味。

時近黃昏,過路的行人極多,走過窗下時紛紛駐足傾聽,不多時,竟聚起了一大群人。

米東傑走下樓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昏暗。

“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來送你。”米東傑鑽進汽車後搖下車窗朝海倫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