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 3)

七年前我曾經那麼歡欣鼓舞地離開我所住的那個小城鎮,我以為我可以去一座更大的城市,事實證明上海確實是更大的城市,法國也是美好的記憶,我並不後悔當初的離開,相反我應該感激這七年生活給予的精彩,我能認識江純一、伊妍和程遠那些人,也曾受過傷,雖然我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傷害,可是回想起來,我仍感激生活給予我的一切。因為我想到,無論在何時何地,總會有朋友關心和幫助我。

而現在,我終於回家了,如同一個疲倦的遊子,終究回到母親的懷抱。

母親看著我歸來,沒有多問我什麼,隻是給予我寬容和慈祥的微笑。

已經很久沒回家了,我望著陳舊的四層小樓沉沉歎了口氣。

我記得那是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們從爺爺奶奶家搬進了這裏,從此有了獨立空間,不用再和家裏那幫人擠在一起,不再受勢利的姑姑嬸嬸的氣,我母親怕是最為心安的;而對年幼的我而言,便是更加寬闊的地方玩耍,蹦啊,跳啊,鬧了整整一下午。可是好景真的不長,也是在這裏,我看到了父親和其他女人廝混的情景。我望著自己的臥室,這裏記載了太多我的記憶,而終究是愉快的居多。

我的臥室窗明幾淨,顯然在我離家的時候我媽還經常打掃這裏。

我的身體經過長途周轉,已是疲累到了極點,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我這一覺睡醒來已經是傍晚了,醒來的時候看到母親坐在我的身邊,她看著我,眼神帶著愛憐,可是也有一些無奈和傷感。我看著母親,忽然有些難過,這麼多年我都是和母親一起熬過的,而到底也隻有我們兩個人。

“媽……”我原本不想流淚引她操心,可是剛喊了一聲,眼淚卻已噴薄而出。

母親隻是撫摩著我的長發,慨歎道:“回來……就好啊。”

這一天母親始終沒有問我為什麼回來,也沒有問我和方奕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以她的溫柔默默守候著我,如同磐石一般,從無轉移。

第二天我和母親一起去爬山,我們看到了初升的太陽,如同鹹鴨蛋一般骨碌一滾,霞光頃刻滿麵。

“心悠,就如這太陽一般,它下山了,終究還是會升起來的。”母親雖然不曾問我,可是從我的表情裏應該已經猜出了端倪,但我想她猜不到我曾經曆過那麼多複雜的事,隻以為我的這次失常與方奕晗有關。

“媽,我知道。”我微微一笑望向媽媽。

我切掉了一切與外界聯係的方式,如同一個小鎮少女一般,靜靜地在這個鎮子裏生活著,碰到熟人也隻點頭微笑說自己回來探親。於未來,我不願想得太多,隻想珍惜這一刻的寧靜辰光。

有一天我買菜回來,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我家院落的門口,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笑容充滿了如斯的感染力。

“啪!”我手裏的袋子掉在地上。

“程遠……”當我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麵。

我不知道自己該衝過去抱著他,抑或是詢問他為什麼會到這裏來,而最終,我隻是站在那裏,默默地流淚。

“傻瓜。”他親昵地這麼稱呼著我,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你家有地兒洗澡嗎?我在車上可顛簸了七小時,現在滿身的灰啊。”

“有的,有的。”我回過神來,蹲下身撿起我掉在地上的袋子,卻仍忍不住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程遠笑了笑:“現在別說這些行嗎?你知道我這人有潔癖,別讓我這麼髒兮兮地跟你說話唄。”

我便隻好帶著程遠進屋子,母親看到他的時候隻眼神閃爍了一下,終究沒有多問。倒是程遠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笑嘻嘻地跟我母親打招呼,自我介紹說是我的上司兼朋友,因為我莫名其妙地從公司失蹤了,他放心不下,剛好出差到這裏,便來看看我。這麼明顯的謊言,連我都不忍心拆穿他,難得的是我母親卻當一認真的話聽了,然後點點頭說道:“那你們聊,我去廚房燒點東西。”

程遠倒一向是個縝密的人,自個兒還帶了幾件換洗衣服,洗好澡換好衣服,拿我的毛巾擦著頭發上的水就來我房間了,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道:“你這兒條件完全不行嘛……這水洗著洗著就涼了,害我凍得半死。”

我泡了杯茶,就順手遞到他手裏,白了他一眼道:“程總,這裏可是小城鎮,比不上大上海繁華,您老上山下鄉就將就點吧。”

程遠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

“說吧,你為什麼會找這兒來?”我靠在桌邊,看著他問道。

程遠擦了擦頭發,頓了一下說道:“是江純一打電話給我的。我想如果他沒辦法到求我的份上,那一定是極為嚴重的事。加之之前我跟你說了那些話,我也有些擔心。可是你斷了聯係方式,問了你幾個同事朋友竟然都不知道你去哪裏了,還好方奕晗說你可能回家了,也就他知道你家地址,所以我就趕過來了。”

我抱著一杯熱水,徐徐吹著熱氣,聽著程遠娓娓道來,心裏不是沒有感動的,可是此刻我的心卻再也不敢去承受這情感的波瀾,便淡淡說道:“現下你看到我了,我好好的沒什麼事,你也可以回去了。”

我轉過身,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從程遠的掣肘下脫離開來,挽著走廊的欄杆,眺望著窗外風景說道:“這次吸毒案子,是伊妍為江純一頂缸。”

“我還是聽不出這和你離家出走有什麼關聯。”程遠走過來,站在我旁邊問道。

我搖搖頭,風徐徐吹起我的長發,我將它們繞到耳後說道:“伊妍深愛著江純一,江純一未必洞察,可是我都看在眼裏。而我和江純一相處,也早沒了往日的默契,不過是憑著早年那麼些記憶在強自維持罷了。江純一可以沒有我,卻絕對不可以失去伊妍。他們的感情在日漸相處中萌生,可是江純一卻還沒有察覺。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做個惡人,橫亙在他們中間,讓有情人不能成了眷屬?”

程遠啞然失笑:“就為這個?”

我橫他一眼:“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

程遠隻輕輕一笑:“這年頭有多少人的婚姻是選擇了自己真正愛著的呢?像你和江純一這樣,曾經有過感情,現在不過是破鏡重圓,相較那麼多人不過是為了利益、不過是為了在合適年紀做了一番公平買賣可就好多了,這世上的感情本就不能如你想象的這般完美,如果你總是持了這種態度去追尋愛情和婚姻,那麼現實必然會讓你失望。”

我隻輕聲歎息,靠著欄杆不願說話。

程遠便也不說話。微風習習,拂在臉上倒也清涼。

便是這樣沉默了片刻,我終還是開口說道:“也許有一天我會結婚,找一個我不熟悉也不愛的人,但是能平平靜靜地過著我的下半輩子。隻是對於江純一和伊妍,我不能。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著他們不幸福。”

“本來我想你和江純一在一起,那麼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局。雖然他是個智商情商都不高的家夥,但憑借著那張臉和所謂的音樂才華,在演藝圈應該還能紅一段時間,至少會讓你衣食無憂,日子過得不錯。可是我沒想到你這個傻心眼的姑娘,竟然會放棄這樣一個好的結婚人選,自個兒跑回這山城來了。”程遠搖頭苦笑道,“看來再怎麼為你打算,你都是一副笨肚腸啊。”

我沒想到程遠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愣了片刻,心裏湧過一股暖流,卻隻能無奈地說道:“或許我本就是個笨人吧。”

“你是個笨蛋,永遠不會選擇讓自己輕鬆的路,總是要往崎嶇的路上走著,你不累我看著你都累。”程遠沉沉歎了口氣。

我忍不住揶揄:“這會兒倒說得這麼好聽了,那會兒把我趕出憶書的時候怎麼就那麼絕情呢?你或許不知道,我離開北京之前最後去的地方就是憶書。程遠,比起嫁個好人家,我更想擁有一份好工作。我以前一直沒有察覺,我那麼努力工作,其實就想得到你的一份讚賞,但是那天你把我所有的努力都否定了。我覺得自己原來是這般一無是處。”

程遠口吻溫柔,帶著歉疚:“我那天說的話是這般傷人嗎?”

我背過身,不願讓他看到我落下的淚水,便隻是背對著他點點頭。

程遠卻走到我麵前,他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說道:“或許我是錯了,我原本以為我這麼做是保護你,卻沒想到徹徹底底傷了你。”

“保護我?”我疑惑地看著他。

程遠的手無力滑脫我肩膀,他苦笑道:“是啊,你曾問我,是不是因為你的關係讓黎明泉故意針對憶書,我笑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要當禍水你還缺了斤兩。可事實上,這事兒還真有點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