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 / 3)

我有些恍惚,仿若還是我們三個人住一道兒的時候,那般輕鬆和無憂無慮的時刻,而如今竟是這樣的物是人非,我的眼淚滑落下來,卻在極為悲傷的時候隻想著放肆一番,便搶過了伊妍手裏的酒,說道:“不管怎樣,我們今兒個就不醉無歸!”

那天晚上我們圍坐在客廳的沙發邊上喝酒,如果不是明顯看到了臉上刻下的歲月的痕跡,我一定會恍惚以為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在1708合租的我們,看不到前途的我們,卻也是最快樂的我們。恍惚間,他們已經成了亞洲人氣組合,看著他們今日的光鮮,大概很少人會記得他們的過往,可我明白如果要他們選擇,他們一定會回到1708,每天去酒吧賣唱,唱完之後拿錢去奢侈。我們喝著酒,肆無忌憚地說著亂七八糟的話題,不用擔心鏡頭,不用擔心緋聞,也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事情。

可是一晃神間,一切都穿梭不回原點了。

“我真恨自己為什麼到這個圈子裏來!這裏沒有音樂!這裏沒有自由!這裏隻有垃圾,這裏隻有作秀!”伊妍喝著喝著就開始哭訴,我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又喝醉了,伊妍總是這樣,外表剛強而內心極度脆弱,我看著她,如同看著一個孩子。

我靠在沙發上,酒意上湧,卻也有些醉了。我扭過頭去看江純一,他也喝得臉紅紅的,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我們笑。

“你這煙——沒違禁吧?”

“沒,普通香煙,你要檢驗一下嗎?”江純一對我笑了笑,又吸了口煙,吐出個煙圈。

我眼神已經蒙矓,意識也有些模糊,隻笑著推了他一把:“你又來耍我了……江純一,我覺得很難過!你說我們結婚……好嗎?”我說得磕磕巴巴,到最後連自己也漸漸失了意識,隻記得自己撲向江純一懷裏,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卻被吵醒,睜開眼,便看到一縷很刺眼的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裏射了進來,我不由伸手遮了遮。

“恭喜你,終於等到了。”我聽到伊妍的聲音,循聲望去,便看到她和江純一兩個人並肩站在窗前。伊妍手裏還握著個啤酒罐子,邊說邊喝。而江純一隻是把手插在口袋裏,聽她這麼說,莞爾一笑。

“其實我們都是很固執的人,隻是你等的人終於有回應了,而我沒有。”伊妍繼續說道。

江純一微微一笑:“你是說小蟲嗎?”——那是伊妍前男友的名字,也是圈裏有名的音樂人。

伊妍卻緩緩搖頭,笑著岔開了話題:“江純一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登台拿了報酬後,在那個鬧市大排檔吃夜宵的場景?”

江純一輕輕一笑:“怎麼會忘記呢?那個時候我砸了人家的攤子,然後我們是分頭跑回來的。”他的表情略微迷茫,顯然不明白伊妍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樁事來。

“那個時候你砸壞了人家的東西,然後就拉著心悠跑掉了,就留下了我一個人。我告訴你們我跑掉了——其實我沒有,我是乖乖交了錢才被人家放回來的。”伊妍輕聲說道,她的眼神因著回憶而驟然亮起來。

江純一怔了一下:“那你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伊妍隻是搖頭,卻忽而笑道:“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問你,我和心悠幾乎是同時遇上你,為什麼你愛上的卻是她呢?”

江純一的眼神向我的方向瞧來,而我驟然也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便眯上眼睛假寐。

“我也不知道,”江純一沉吟許久,歎了口氣說道,“也許是心悠讓我覺得溫暖。從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想逗她、捉弄她、欺負她,隻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而伊妍,我們兩個太像了,像得讓我幾乎有些不寒而栗……”

“是嗎?”伊妍還是笑,隻是笑容裏有著無法掩飾的落寞。

當我睜開眼看著伊妍這樣的笑容時,我忽而明白了什麼,心情不由沉重了起來。

“就如同我小時候曾喜歡過舒慧姐那樣,我喜歡的——大概像陽光一樣,很明媚,很溫暖……”江純一的眼神裏有著晨曦落進來的光芒,他的臉也一下子光亮了起來。

“我明白了。”伊妍打斷他,她揚起嘴角,笑容忽而變得輕鬆。

“其實我還是懷念以前的心悠,”江純一的聲音忽而變得虛無起來,“以前那個笨笨的、需要我保護的小丫頭,可是現在的她變得那麼強大,這樣的心悠反而讓我覺得陌生……”

“韶顏不是說過嗎?我們倆總喜歡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裏,拒絕和外麵的世界同步,可惜世界不會因為我們而改變,我們卻會被這世界淘汰。”伊妍歎息道。

我的肩膀酸麻,實在裝睡不下去了,便隻能爬起身,裝作很茫然地看著他們:“你們都醒了?”

“是啊,就等你這隻小懶貓。”江純一走過來,親昵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卻在偷眼打量伊妍,看著她眸子散落的那一點點失落,我心裏在問自己:伊妍是喜歡江純一的嗎?為什麼那麼多年我都沒有察覺到?他們有著相同的個性和經曆,那樣類似的音樂愛好,這四年隻有他們依偎著取暖,即使不是一見鍾情,卻也是無法取締的革命感情吧。而江純一喜歡的不過是記憶裏的那個我,可是漫長的四年過去,我們都已經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再也不可能靠著過去的記憶存活。江純一也該是愛著伊妍的吧,或許隻是他愛上了而不自覺。我回到江純一身邊,不過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既然都已經做完了,那麼我也應該走了吧?可是心裏卻為什麼有絲弦劃過般的疼痛呢?

我和江純一總是聚少離多。在北京待了沒多少時間,他便要啟程去長沙和伊妍一起舉辦演唱會。以我現在的無所事事,我是可以跟著他前去的,但我卻留在了北京,我說我想在北京尋一份工作,這或許是托詞,我隻是不想成為他們萬眾矚目中的一個陪襯,不願我的人生自此成為一個依附。或許這就是我二十一歲那年決然離開江純一最重要的原因——我不想在他的人生中迷失了自我。而四年後依然如此。

江純一在長沙的這段時間,我從不主動聯係他,每每都是他在深更半夜打電話給我,絮叨著這一天排練和參加綜藝節目的疲累。電話末了,他總是問我想不想他。而我的回答,卻一次一次越發地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