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進去的人查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頭緒,隻回了消息,說是葉子謙軟弱無主見,每遇事,必定閉門苦思,不許人打擾。”
“他若是個能生事的,當初就不會留他了。”蕭戎竟是笑起來,然而聲音裏的冷意,凍得人發顫:“讓蘇越看緊了,小打小鬧無妨,要是有了別的意思,他看著辦吧。”
“是。”
話音剛落,蕭戎忽地咳了幾聲。孟隨心眉頭一蹙,就聽他道:“你們下去吧,等過完了元宵……”他微頓,冷笑道:“有得忙了。”
衣擺了,轉瞬走得一幹二淨。
蕭戎又咳了幾聲,孟隨心坐不住了,起身繞過屏風:“可要找太醫來瞧瞧?”
“不礙的,”蕭戎拉住她的手,將人抱在膝上,“喉嚨有些癢,不是什麼大事。”
他都說了不用,孟隨心也不必再堅持,垂眸掃過桌上的折子,白底黑字躍然眼底。她一愣,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遺詔?”
“自是假的,”蕭戎指間纏著她的發,聲音低而平緩:“天命所歸隻有一人,那群叛賊不過是造謠生事罷了。”
“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孟隨心眼角微挑,“厲王被囚,勢力早被一網打盡,如今舉朝上下,沒人敢為他出頭。這群打著蕭煥名義起兵的人,不過是山野莽夫,一無財,二無勢,引得朝廷注意,覆滅不過眨眼之間,他們……他們是特地來送死的嗎?”
蕭戎眸色轉沉,抓住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把玩過來,似乎並沒聽進她的話。孟隨心也意識到不妥,沉默片刻,要從他膝上起來:“我回去了。”
“隨心,”蕭戎不鬆手,身子往前一靠,額頭抵在她頸窩,“今年的除夕,我們一起守歲吧。”
她抿抿唇:“好。”
大燁一直有守歲的俗例,皇家看得更重,每年都是帝後相攜而過。但他說要與她一起……揣著宮婢遞來的懷爐,先回了景明殿。宮人打掃得差不多了,各種布置也都妥帖,她歇了會兒,醒來後換了身衣裳,郭濟已經派人把顧伯言送來了。
師姐弟兩人說說話,又吃了晚膳。蕭戎那邊有事,沒能過來陪她,她倒沒什麼介意的,與師弟兩個人一處亦是開心。顧伯言若有所思,吃到一半忽道:“師姐氣色比之前好太多了。”
孟隨心笑道:“宮裏吃住都好,氣色想不好也難。”
“不是這個,”顧伯言搖頭,“師姐從前在紫雲山的時候,也是懨懨的,像是對什麼都不在乎,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卻更像個活人了,嬉笑怒罵,比旁的姑娘好看不知多少。”
“亂比較,”孟隨心給他夾菜,“食不言寢不語,快吃吧。”
顧伯言孤身在長安,本想陪她一同守歲,但蕭戎下了令,吃過飯就要他走。孟隨心也不好留,給他打包了一些好吃的,目送他離開。
心裏惦記著蕭戎說過要來的話,她一直在廳堂裏坐著,看一眼書,又看著窗外。她怕悶,窗戶開了一條小縫,偶有雪花飄落進來,很快融化成一小團水,濡濕了書頁。
宮婢怕她著涼,好說歹說才勸得她關了窗戶。但實在沒心思看書,索性丟開,就這麼半躺著發呆。腦子裏空茫一片,一會兒是今日折子上看到的話,一會兒是拓拔昀和拓跋遺的臉,一會兒又是蕭戎對她說話的樣子……紛紛擾擾,讓她難受。
直到爆竹聲響起,她才收回思緒。
推窗一瞧,恰是一株火焰騰飛上夜空,“砰”地四綻開來,流光似雨,斑駁燦爛。這一聲落,四麵八方又是數道焰火直衝雲霄,將漆黑的夜空裝點得無比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