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睜開眼,挑明了說:“你生氣了?”
“什麼生氣了?”蕭戎語態自然,低頭將她貼在臉頰的發絲撥開。
“我讓顧師弟走……”
“他本來就是自由的,”蕭戎神色不變,“我從沒想過禁錮他,隻是他要留在長安陪你,你也信他,我才容他罷了,否則早打發得遠遠的。”
孟隨心鬆了口氣,抿了抿唇,問他:“那陸師兄呢?”
蕭戎神色一僵。
她知道不該談起這麼掃興的話題,但那是陸風,雖然知道蕭戎不會殺他,但終歸還是擔心的。
“你把師兄弄哪兒去了?”
他眉梢一挑,別開臉:“他好得很。”
“那為什麼不讓我們見麵?”她不依不饒,扯著他衣擺。
蕭戎側過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覺那目光深若寒潭,帶著微薄的怒氣和冷意:“你想見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笑了笑:“我就是隨便問問。”
他輕哼一聲,神色好看了些,將書放好後躺下來。兩人頭幾乎挨在一處,他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握住一把秀發在手裏,貼近著她。
外頭風雪簌簌,屋子裏又安靜又暖和,她生出一種幸福感來。心裏滿滿當當的,像是滿足,再也沒有一點兒空蕩了。
身子朝左睡著,麵前就是他的臉,眉目皆可入畫。她看了那麼多年,仍然覺得不夠似的,但他雙眸漆漆,亦是盯著她。四目相對,她麵上微熱,不多時輕輕閉上眼。
他低笑了一聲,須臾熱氣靠近,薄唇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輕得像是羽毛拂過。她心髒微微戰栗,過去二十幾年都沒有過的感情,在肺腑間翻騰……溫情?他也曾給過她許多,溫言軟語,相依相偎,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是……愛嗎?
明明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也沒有什麼感人肺腑的話,他就是這麼親了一下她,她忽然覺得他是愛她的。
這感覺比他為了保護她而防備孟卿玉,為了讓她開心而離開永安宮都還要強烈。
“怎麼了?”他伸手撥弄著她顫抖的睫毛,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孟隨心忽然睜開眼,狹長鳳眼瀲灩,仿佛有情緒萬千:“你愛我嗎?”
他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句話。
這是第三次,第一次她中了藥,忍著痛苦折磨問他你愛我嗎。他並沒回答,她也沒有追根究底,後來不曾提及,但想必在心上,永遠是一道疤。
第二次他偷龍轉鳳、強取豪奪,她不解,他亦隻是笑著告訴她愛。
這是第三次,她問得那麼認真,他的心砰咚砰咚跳得厲害,然而眉眼深邃,低低道:“我愛你。”
他的心騙了他那麼多年,然而在這一刻,終歸是誠實的。
可是怎麼能怪他呢?他從小就將她當做是一顆拉攏孟氏的棋子,對她好,培養她,給她機會,都是因為她姓孟。在他心裏,孟卿雲因為姓氏而值得他親近,不管她是男是女,她要他的愛,他就“給”她,她要他的寵,他都給她。
隻要她能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幫著他,他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可到底是傷著了。
她離開的那一夜到底有多絕望?他從來不敢去想。
那都是真的,不是麼。
所以初一的死他視而不見,隻是到底,回不到從前了。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環著她的腰身,“我愛你。”三個字伴隨著熱氣吹進她耳朵裏。
孟隨心眼眶一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窘態,索性把臉埋進他胸口。
但又不能不走,隻好抱著她親了一會兒聊作慰藉,大步流星地走了。
景明殿裏空蕩下來,孟隨心發了一會兒呆,見天色還早,重新睡了一覺。午膳、晚膳蕭戎都回來陪她,隻是吃過之後又走了,忙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