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什麼?”
“畢竟時候晚了,你也該去睡了,不是說明兒要一起走嗎。”她故意不答話,站了一會兒腿就酸了,難耐地撐著後腰,“我可站不住了。”
顧伯言忙扶著她去床邊,猶豫許久,小聲道:“師姐,這孩子……你真的決定和他回去了嗎?”
“這是我能決定的事?”她笑問,“且走著看吧,誰知道以後呢。”
顧伯言抿抿唇:“師姐你放心,隻要你不願意,我縱是拚了性命,也不會讓你在他身邊委屈。”
“嗯、嗯,”她隨意點點頭,顯然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你笨手笨腳的,不用照顧我了,去休息吧。”
顧伯言更是委屈,默默地頷首,絞著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孟隨心隻覺好笑,等婢女進來替她寬了衣,方才睡下。半夜裏迷迷糊糊地聽見開門聲,她半睜開眼,瞧見人影進來,須臾走到床邊。那味道飄在鼻尖,她知道是他,也就不再管,閉上眼。
她的睡意全沒了。
後腦勺一陣陣發麻,很想往裏側動,躲開他,但她如今是真的不方便了,身體像座小山似的,動一動都費力氣。可她不想和他挨得那麼近,隻要一靠近,那些不想記起的東西就循環反複在腦子裏漂浮,讓她感覺窒息。
手腳僵硬發冷,他似乎覺出她的不妥來,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受,轉瞬輕輕嗬了口氣,想讓她溫暖起來。她更冷了,一動都動不了,整個人成了冰雕似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自然知道她醒了,於是輕聲問:“很冷嗎?”
她不說話,連睜開眼看他都不肯,偏過頭,麵朝著牆壁。他沉默,須臾鬆開她,揚聲吩咐守夜的下人準備炭盆,又用被子將她裹嚴實。手掌拂過她鬢邊碎發,他語氣極其自然輕鬆:“有事就叫下人。”吩咐了幾句,腳步聲漸行漸遠。
孟隨心呼吸總算平緩下來,屋子裏變得暖和,甚至讓她覺得有點熱。下人把炭盆放好,一溜兒地退出去留給她安靜,暗夜裏炭星燃著微微的光,她眼睛裏莫名濕潤。
她甚至有點恨拓拔昀了。
明明覺得真實的人生才是屬於自己的,可這個時候,又會想著做個無憂無慮的孟隨心,豈不是更好嗎。不必苦惱,不必憂慮,不必琢磨話的真假,不用想著以後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啊……
歎息卡在喉嚨裏,她吐不出來。手掌輕輕撫著肚子,想要從那裏獲得一點勇氣。
她的勇氣都在那個長安的冷夜用完了,如果沒有別的支撐,她真的會死的。
夜晚被蕭戎那麼一攪合,天明她自然起不來。蕭戎也不許人擾,就讓她那麼睡著,所以一行人足過了正午才出發。為了照顧她,馬車又走得很慢,幾乎和步行差不多速度了。
是以隨州到長安那麼一段路,他們足足走了五天。
到的那日下了雨,先是淅淅瀝瀝,隨後越來越大,恍若傾盆。馬車頂被砸得砰然,本是吵的,但那聲音規律清晰,最是催人入眠。孟隨心昏昏欲睡,隨行照顧的婢女與蕭戎稟了一聲,他索性直接讓人將馬車駛進內宮。
怕一動她就會醒,他將人都遣去,又不敢進車內看她,隻能站在外頭。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馬車內呼吸微變,他才道:“隨心,我們到了。”
她“嗯”了聲,掀開簾子,坐在那兒抬目四望。馬車正在一處遮蔽的地方躲雨,外頭雨水落地濺起一片,偏偏他們不染半滴。四周宮殿巍峨富麗,不聞人聲又顯得幾分冷清……果然是她記憶裏的模樣。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兀自發怔,他已經上前將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