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黃氏好一陣猶豫,最後咬著牙說:“隻要藍大人申得冤屈,我就是跳下油鍋也是情願的!”
藍采錦一拍公案:“好,不怕你嘴硬,明天當堂設鍋!”藍采錦氣哼哼地退下堂,走進內宅,候在裏麵的趙仁和趕忙迎出來問:“她……她招了嗎?”
藍采錦把手一擺,罵了一句:“這女人可真厲害!”
趙仁和一驚,忙追問:“依知縣大人怎麼辦?”
藍采錦朝他翻了一下白眼:“怎麼辦?明天叫她‘油鍋摸錢’,不死也得脫層皮!”
趙仁和一聽“油鍋摸錢”,連忙奉承說:“多虧縣太爺費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口八尺大鍋果然架在堂前,木柴燒得爐火熊熊,熱油沸騰。緊挨油鍋兩旁,各擺一隻盛著涼水的木桶。丁黃氏一步步走上堂來,在油鍋前站定。藍采錦抓起一把銅錢,立在丁黃氏對麵,把銅錢在手上掂了掂,得意地說:“手下油鍋,骨頭也要炸酥了,還不招嗎?”
丁黃氏咬著牙說:“說話當話,我摸出銅錢,大人得替我申冤!”藍采錦一抬手,將銅錢撒下油鍋。一班堂役圍著那油鍋站了一圈。隻見丁黃氏慢慢卷起袖口,挪步走上前,把右手伸進水桶,浸了又浸,然後飛快地抽出來,窩起掌心,就要向那滾油鍋裏伸去。
就在這時,忽聽有人大聲喊道:“不能摸!”眾人掉頭一看,喊話的原來是剛剛被押解到大堂門口的王齊明。隻見他兩眼圓瞪,帶著一身刑傷,搖搖晃晃往油鍋這邊挪來,沒走幾步,就被身後的差役一腳踢跪下去。他倒在地上,嘴裏依舊喊著:“丁二弟妹!不能摸……”
丁黃氏忍淚說:“王大哥,你不要再說了!”
藍采錦叫道:“不摸就快快招供!”丁黃氏心一橫,猛然將右手伸下了油鍋,隻見一股焦煙直往上衝,糊味嗆人。丁黃氏額上滾下豆大的汗珠,嘴唇被咬得鮮血直淌,她拚命抓起鍋底的銅錢,“啪啦啦”丟進了左邊的水桶,她的右手也跟著揣進涼水。藍采錦倒抽了一口冷氣,周圍堂役也看得目瞪口呆。
也許有人會感到驚奇,丁黃氏那隻手又不是生鐵鑄成的,怎麼經受得了這樣的摧殘呢?原來,又虧了牢頭陳文漢的暗中相助。當陳文漢知道丁黃氏答應油鍋摸錢,十分著急,曉得這是藍采錦借機要丁黃氏命的毒計。
他無力使丁黃氏避免這場禍難,便苦苦思索很久,當夜匆匆打開牢門,送去一瓦罐香醋和一簍鰻魚。他叫丁黃氏把手放在醋裏泡上三個時辰,再放到魚簍裏攪。香醋浸指,涼氣入骨;魚敷手,可以擋熱。當下,丁黃氏把手從水桶裏抽出來,已不知道疼痛,就像掉了一樣。她走前兩步,雙膝跪下,請求藍采錦為她明冤雪恨。藍采錦頹然回身走上公案,盯著差役從水桶裏撈起的銅錢,再看看跪在案前的丁黃氏,一時不知怎麼開腔。他考慮了一下,然後一揮手,兩個堂役上來,把丁黃氏架回了大牢。
再告“青天”
藍采錦悻悻地退下堂來,背著兩手,打著主意,跨進書房。猛然從太師椅上立起一個人來,把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見是趙仁和,他這才想起這公子哥兒還躲在這裏等候案子的結果呢。他肚裏暗暗罵了一聲:窮酸!
吝嗇鬼!送禮兩回,才兩百兩銀子,他那一條命就值兩百兩麼?要不是看在銀子份上,我才不想操這心呢!想到這,他那臉色顯得更陰沉難看了。
趙仁和小心地問:“藍大人,了結了麼?”
藍采錦瞅了他一眼,眉頭一皺:“案子囉唆起來了,不是你我想象得那麼簡單,丁黃氏竟從滾油鍋裏摸出銅錢!”
趙仁和暗吃一驚,連忙說:“她這是自討苦吃,案子還得在大人手上定奪!”
“這人命大案,非同小可,”藍采錦話裏帶著不滿,“你曉得麼?‘油鍋摸錢’,是我跟她打下的賭,這是我在公堂上的許諾,我能說話不算話麼?”
趙仁和一聽這話,暗想:雜種,又敲起我的竹杠來了!他心裏這麼想,嘴上卻說:“藍大人為我的案子操心勞神,學生一定厚報。不知還要幾天方可了結?”
“總在三四五天。不過如何斷法,還很難說啊。”趙仁和隻得告辭走了。
藍采錦站在台階上,望著趙仁和的背影,狠狠地說:“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家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