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黃氏說:“隻盼大人理清曲折,斷明真相,大人的恩德,民婦怎能不知?”
倪毓楨一聽,臉色溫和了許多,說:“案子自然是本官斷,可能不能遂你心願,需你自己拿主意,你看呢?”
丁黃氏愣了一下,抬起臉來,這時才發覺倪毓楨滿麵通紅,酒氣噴人,一雙酸溜溜的小眼盯著自己。她不由一陣發悸,連忙低下頭去,心裏似乎有些明白這個倪大人的話外之音,但她轉而又想:一個堂堂知縣大人,怎會做出那種事來?便回答說:“倪大人,我本就拿定了主意……”
倪毓楨立即朝丁黃氏走近一步:“拿定了主意?”
“倪大人,不告倒趙仁和,我死也不會瞑目,隻望老爺作主,秉公明斷!”
倪毓楨一愣,立刻收起笑容:“丁黃氏,本官左說右說,望你‘拿定主意’,不要執迷不悟,你卻偏要固執己見,那隻好公堂上見了!”說完,便高聲喝令,“來人,帶丁黃氏下去!”牢頭陳文漢從外麵匆匆跨進書房,解著她回到大牢。
倪毓楨看著丁黃氏被押走後,越想越氣惱。聰明而善良的丁黃氏雖然聽出了這位縣太爺話中有話,可她不敢相信一個堂堂縣官會有那見不得人的念頭。其實,這個身著官服的老爺,本來就是個尋花問柳之輩,他在公堂上一見丁黃氏就心生邪念了。他也不是個糊塗蟲,從趙大上堂作偽證的態度和言語中,已猜出了其中奧秘,他不當堂點破,而是用冷笑示意趙仁和休要得意忘形。果然,退堂後,趙仁和就登門求見了,他們在內室經過討價還價,達成了一筆交易。倪毓楨原以為一個鄉間民婦,還不就是手中的麵團,要長拉拉,要短捏捏,而他卻可以從這件人命案中輕而易舉地來個人財兩得。不料想如今這丁黃氏卻如此強硬,怎不叫他氣惱呢!
這天,丁黃氏一夜也不曾合眼,翻來覆去回想著倪毓楨的話,曉得這一篙子深的冤枉要沉到底了。她擰著眉頭,苦苦思索,心裏急得像油煎一樣。
忽聽外麵更鑼又響,才知已是五更天。就在這時,大牢天井裏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夾雜著鎖鏈的“咣啷”和差役的嗬斥,又聽“嘩啦”一聲,不知哪一間牢門被打開,接著傳來一陣叫罵聲:“媽的,進去!”
“這家夥又硬又臭,是哪來的?”
“他就是那個丁黃氏的姘夫,叫王齊明!”
丁黃氏此時不由渾身一陣冷顫:好心腸的王大哥竟也受累遭了冤枉,平白無故地頭戴惡名,身鎖枷鐐,被投進大牢!
第二天,知縣倪毓楨升堂問案,丁黃氏被幾個怒眉橫目、五大三粗的差役解到公堂,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隻見倪毓楨端坐在上,小眼睛裏露著凶光;兩班堂役手持木杖,一個個好似凶神惡煞;那黑磚地上趴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漢。丁黃氏心裏一緊,目光立刻落在那大漢半側的臉上,她驚叫一聲:“王大哥!”
王齊明聽到叫聲,睜開了眼睛,咬著牙,掙紮著撐起身說:“丁……丁二弟妹,莫要指望這昏官替你伸……”話沒說完,又趴了下去,不再動彈。
丁黃氏急步上前,喊了聲:“冤枉啊,大人!”隨著喊聲,“撲通”跪倒在倪毓楨案前。
倪毓楨橫眉瞪眼地問:“本官現已查明,你與王齊明確為奸情,害死丁二,冤從何來?”
丁黃氏淒聲叫道:“倪大人,那是趙仁和殺人移禍啊!”
“胡說,明明是你謀殺親夫,嫁禍於人,現有趙大親眼目睹你與王齊明行凶作案,有活人活口為證。而且臘月二十四那天晚上,王齊明與丁二喝酒,你在一旁助興,又有李二、張三目睹,你還想抵賴?”
“倪大人,王齊明和我丈夫患難相交,親如手足,時常往來,這是眾人所知的啊!”
“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單單就在那一天來與丁二喝酒?”
“隻因趙仁和幾次三番對民婦圖謀不軌,我早就催丁二離開趙家,另投別處。那天丁二邀王大哥來家喝酒,就為商議這事。當時曾看見門外有黑影閃過,現在想來,必定是趙仁和……”
倪毓楨聽到這裏,冷冷一笑:“好一個巧嘴刁婦,至今還假作正經,本官已查明你本是個朝三暮四、不守孝節的女人。你先與丁二私奔,後又與王齊明勾勾搭搭,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的嗎?”倪毓楨說到這兒,猛地吊起嗓子,“丁黃氏,你招供不招供?”
“倪大人,你冤枉了我,我無供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