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奔馳,景色在轉移,旅客也在一批一批地變化。下午,列車到達了西部的平庫境內。從車窗望出去,平庫的大地已是一片荒涼,遠處的山巒,綠色已被寒霜殺盡,草木枯竭,大地裸露。天空灰蒙蒙一片迷茫,地上和空中到處都飄著黃葉。
下了火車,當地農村的大馬車把祁池蓮一家人接到了向陽公社鬆木頭溝村,他們在一個農房裏安家落戶了。
三
鬆木頭溝村處於僻陋的沙丘低窪處,並非人們下鄉前所想象的那樣,是山清水秀、綠樹掩映著青堂瓦舍的平房。這裏的山是幾乎沒有樹木的荒禿禿的沙丘,在沙丘的低窪處散落著幾十座低矮的農舍,像個被人遺忘的原始部落。房前屋後倒有些稀疏的樹木,稀稀落落的,顯得無精打采。這個小村莊有一百多口人,民風淳樸,觀念傳統。這裏很荒涼,風沙很大,全年隨時會刮起漫天風沙。風吹起,沙流動,離地幾十米高的風和沙攪在一起,形成一道風沙幕牆。
天旱,風大,必定水荒。生活在這裏的農牧民,吃水成了最大的難題。不久,西伯利亞的冷高壓,就攜著滾滾的寒流席卷了整個沙丘。那時,真正的冬天就開始了。
據這裏的農牧民說,古時候這裏水草茂密,處處春意盎然。那時候形成了不少散落的村莊,祖祖輩輩在這裏生存,繁衍後代。這裏的農牧民和沙丘上的芨芨草一樣,耐旱,耐熱,生命力十分頑強。由於地理構造的變化,這裏連綿不斷的沙丘形成了橫斷的條條深溝。就是這些條條深凹的長溝,養育了這裏不願離去的農牧民。
打草作燃料是一項每家都要做的事情,如果家裏沒有男勞力,女人也會承擔起來打草的重擔。兩米長的木杆搭載在雙肩上,滿山遍野地走,木杆下麵是展開的一米多寬的木耙,形成扇麵摟草。耙子裏麵摟滿了草,然後把草捆起來背回家。
那時全家人燒柴的重擔就落在了石天柱一個人的身上,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和當地的村民一樣,扛著長齒的耙子,到山上摟草回來燒炕、做飯。他明顯地黑了,也瘦了。幹冷的秋風,把他細嫩的皮膚吹得脫了一層皮。
祁池蓮關切地說:“天柱,你受累了!”
石天柱是一個很樂觀的男子,他總是笑著說:“苦是苦了點兒,不過也沒什麼,當地的農牧民能幹的,我們為什麼不能幹?同樣都是人嘛!”
村中沒有水井,吃水要到溝裏挑水,然後倒進水缸裏儲存起來。這裏的農牧民,祖祖輩輩能死守住這塊土地,頑強地繁衍下來,就是靠這些布滿在沙丘中的橫斷深溝。不到溝的邊緣是無法知道深溝的奧妙。深溝是綠洲,是農牧民生存的希望。走到溝邊眺望遠處,能隱約看到溝平麵的樹冠,深溝有的長幾百米,有的長幾十米,是雨水衝刷自然形成的。很多溝裏還能發現潺潺流動的泉水,村民在溝邊修起了一些延伸到溝底取水的斜麵小路,這些小路用砂石鋪成,方便農牧民每天到溝邊挑水。每個溝底都形成很多自然井。農牧民輪換著到自然井裏取水,這些自然井,是支撐農牧民生命的唯一源泉。
鬆木頭溝村主要的農作物就是穀子,收成後磨成小米。這裏的小米還是很出名的,黃燦燦的,做成的米飯很好吃。其次是玉米,其他的農作物很少。
到了冬天,北風怒號,吹散了行人和車輛,夾雜著雪花長驅直入,橫掃街道。
天已經黑了,夜色籠罩著周圍的一切,萬籟寂靜。住處不遠處就是沙丘,依稀能看見幾棵樹木在沙丘中挺立著,很孤獨。
當時,鬆木頭溝村已經通上了電,農牧民家裏也安裝了電燈,遇到停電的時候,人們就在黑暗中說話。
白天勞動了一天,到了晚上,石天柱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時,雖然滿身的疲憊,卻是滿心的歡喜。如果他不來農村,摟草這項艱苦的任務無疑就落在了妻子身上了。能為妻子解憂排難,他是心甘情願的,是幸福的。
“天柱。你和兩個女兒跟著我受苦了。”祁池蓮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怎麼總是這樣說話?我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夫妻呀!”
村裏基本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天黑了,為了節省用電,全家人就早早地睡覺了。也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這樣養成的習慣吧。
農村雖然很艱苦,但他們過得很平靜。石天柱臉上露出了非常開心的笑容:“池蓮,沒有雜念和野心,心地純樸,誰都會希望過上這樣簡單的生活吧?”
祁池蓮說:“其實,就這樣平常地活著,真不錯啊!”
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說著。夏夜的暖風拂過窗欞,溫柔而皎潔的月光無聲地灑在靜靜的庭院中……天邊湛藍湛藍的,那些亮晶晶的小星星,頻頻地眨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