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沈競就隻帶著那位師兄回京了一次,而且那時候他年紀還小,師兄進京之後直接住在了沈家,機緣巧合,他就隻有一麵之緣。
那時候,他對那人不是很關注,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再加上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人的容貌多少會有些變化,隻憑城門外那匆匆一眼,他實在也不好下定論,所以他必須再見裴影夜一次,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來。
這會兒還不是吃飯的時辰,所以雲鶴樓裏也很冷清。
陳康梁選了二樓臨街視野最好的雅間,定好了酒席就先上樓去等。
半個時辰之後,卓開換崗之後,直接穿著鐵甲就上來了。
兩人都是世家子弟,又是十幾年的交情,所以相談甚歡。
席間,陳康梁狀似無意的又把北魏攝政王一案的經過都問過了一遍,但是抽絲剝繭,怎麼想也是覺得那隻是太子栽贓嫁禍的勾當,畢竟——
再怎麼樣,西陵越犯不著用自己的王妃出麵殺人的。
沈青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去殺人?怎麼看都不靠譜。
兩個人推杯換盞,心不在焉的喝著酒,一直到華燈初上,才聽見城門的方向馬蹄聲清脆,還是中午時候那十來個人的陣容,一行人從城外打馬從街麵上走過。
這時候卓開已經喝高了,眼睛通紅的拉著他的一隻手絮絮叨叨的說話。
陳康梁稍稍把身子往半敞開的窗戶後麵藏了藏,然後凝神靜氣,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麵。
裴影夜一馬當先,黑色的衣袍黑色的披風,燈光和星光之下,他麵上線條流暢,勾勒出絕代風華的五官輪廓,但是整個人看上去卻像是沉浸在黑暗中的雕塑,給人一種隻可遠觀的威懾力。
陳康梁搜腸刮肚的想,想要試著把他的這張臉和當初沈競帶回來的那個少年作比較,卻奈何記憶匱乏,他是真的印象模糊,隻是覺得有點兒麵善,但具體的就真的無跡可尋了。
就憑這一點,他什麼結論也不能下。
陳康梁心裏煩躁,眼見著裴影夜一行就要從樓下的街麵上行過了,對麵的卓開仰著脖子把個空酒壇往嘴裏倒了半天無果,突然站起來,衝著門外喊:“小二!上酒!再拿好酒來啊!”
他喝多了,站都站不穩,隨手把手裏的空酒壇往桌子裏邊一放,不想力度控製不當,卻是失手直接將那酒壇子給甩出了敞開的窗外去。
彼時裴影夜一行剛好從樓下過。
冷不防一物從高處墜落,趙凜出於本能的反應就抽出腰間佩戴的鋼刀,橫臂一擋,怒喝道:“什麼人?”
砰地一聲。
酒壇子撞在他的刀鋒上,砸了個粉碎。
陳康梁偷窺的時候本就心虛,此刻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身子往後一側,完全躲在了窗戶後麵,最後一眼,眼角的餘光掃過,心中便是駭然一驚——
趙凜手裏的那把刀,成色已經很舊了,刀身上的光芒內斂,但是那刀柄的末端鑲嵌的一塊翡翠露了半邊出來。
這把刀,陳康梁確定自己是見過的。
那時候他還小,小孩子難免好奇,看到師兄的隨從隨身帶著把破刀,就想借來耍,不想卻連拿都沒能拿得動!
是了!那是一把重刀!
刀柄上鑲嵌了一顆翡翠的舊刀!
那一瞬間,陳康梁心中翻江倒海,手心裏又是一手的汗。
他使勁緊繃著身子藏在窗戶後麵。
對麵的卓開聽到樓下有人叫罵,迷蒙著雙眼探身看過去,便是咧嘴一笑,連連揮手道:“不小心!失手掉下去了!嘿嘿!得罪得罪!”
他是世家子弟,教養很好,笑起來一臉的憨態可掬。
裴影夜挑眉看了眼,淡淡的道:“走吧!”
趙凜見卓開穿的是守城校尉的軍服,又想起白天出城的時候見過,就也沒再追究,一揮手,眾人一行打馬快速的行過。
陳康梁一直在聆聽細數外麵的馬蹄聲,那一聲一聲,似是踩在了他心上的節奏,分外的清晰又震撼。
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