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福的母親是個有些粗壯的女人,她看起來眉眼間跟自個堂妹有些隱約的相似之處,不過,兩人際遇卻是截然不同,一個嫁給了木匠,哪怕如今家裏生活條件好了很多,也得操持家務,伺候公婆,地裏家裏的活都得一把抓,雖說也帶著銀簪耳環,手上還戴了一堆韭葉寬的銀鐲子,但是皮膚粗糙黑紅,腰身粗壯,明明隻比堂妹大幾歲,看著簡直不像是一代人。
另一個呢,直接進了柳府,雖說是個妾,但是進門就當家做主,柳舉人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言聽計從,雖說不至於吃金咽玉,但是卻是一直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幾乎沒受過半點委屈,這會兒雖說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但是看著卻如同二十許人,身上透著一種成熟慵懶的意味,別有一番動人的風情,也難怪一直能夠留住柳舉人的心了。
雖說是堂姐妹,這會兒隨便找個人一瞧,一個是主人,另一個就是上不得台麵的婆子,還是粗使的那種。那位二夫人說話的時候也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味道,她堂姐也不以為忤,臉上陪著笑,諾諾稱是。
二夫人伸手扶了扶頭頂青鸞展翅的金釵,晃得陳母覺得眼睛都花了,嘴上卻是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是說,那小賤種陰了你家有福,還得了縣尊大人的賞識?”一邊說著,一邊嗤笑了一聲,陳有福她也是見過的,看著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而且也太沒用了,他人高馬大的,竟是連一個柳昭都收拾不了,實在是廢物!
陳母連忙說道:“可不是嘛,二夫人,唉,不,夫人,那小賤種這是要翻天了啊!夫人,你可不能大意了啊!真要是叫那賤種得了功名,便是柳老爺也要對他另眼相看,不是我說,柳老爺至今就那賤種一個兒子,他年紀如今也不小了呢!”說著,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二夫人一眼,心裏埋怨,若不是你肚子不爭氣,這麼多年就生了個丫頭片子,那小賤種怎麼可能還能活著。日後那小賤種出息了,柳家落到他手裏,你這個什麼二夫人,說白了就是個妾,將來又能有什麼好處!
二夫人臉色卻是不變,她輕哼了一聲,然後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個的肚子,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篤定的笑容。
陳母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她有些敬畏地看著那個二夫人的肚子:“夫人,你,你這是懷上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二夫人笑盈盈道:“才一個多月,還沒顯懷呢,哪裏看得出來是男是女,不過,如果是男孩……”她的神情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眼中也閃過一絲陰狠之色。
陳母頓時放下心來,立馬絞盡腦汁開始恭維拍馬,二夫人對這等毫無技術含量的馬屁並不上心,很快就道:“我累了,堂姐你先回去吧,以後有空再來配我說話!對了,前兒個我得了幾匹好料子,堂姐那點回去給有福做幾件衣裳穿吧!”
陳母感恩戴德地走了,到了門口,看著偏院的方向,啐了一口:“賤婦,賤種,你們等著瞧吧!”
那位二夫人有孕的事情並沒有傳開來,何況,柳昭母子所在的小院裏頭,消息一向也不靈通,哪個下人會冒著得罪主人的危險,跟一個顯然不會再翻身的人透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