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沒想到王是打得這個主意。
據他所知,帝辛對西岐的農技向來不屑一顧,認為這是落後部族才會做的事。現在大王竟然低了頭,要向他討教種植糧食的方法嗎?
還有,要他留在朝歌,為什麼?
難道大王知道了什麼?
這麼一想,姬昌不由冷汗涔涔。
不會的。
以大王的性子,如果真的知道了什麼,絕不會這樣容忍他,容忍西岐的。
有蘇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姬昌在心裏安慰著自己,嘴上委婉地拒絕道:“非是姬昌不願意為民出力。隻是,以姬昌一人之力著書,恐有所偏頗。不如等姬昌回到西岐之後,與眾位擅長農作的百姓磋磨商討,再著此書不遲。”
蘇辛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姬昌剛在心裏鬆了口氣,暗道自己果然想多了,卻聽殿上的王又說:“侯爺所慮不無道理。不過,孤雖然是個門外漢,卻也知道環境不同,植物的生長也會大不相同。孤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一個典故,橘生於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糧食種植想必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姬昌心裏大為震驚。
他從未聽說這個典故,對其中道理卻深以為然。
不過,大王講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千錯萬錯,馬屁不錯,姬昌笑著恭維:“確實是這樣。大王果然博聞強記,才智過人,姬昌自愧不如!”
可惜,以無心對有心,他的馬屁拍得再響亮也沒有用。
蘇辛微微一笑:“西岐與朝歌相隔千裏,土地環境大不相同。如果把西岐的種植方法硬搬到朝歌來,恐怕會適得其反。與其盲目地指點江山,不如躬行百裏,親自試驗一番。我之所以讓侯爺留在朝歌,就是想讓侯爺與朝歌的百姓交流一下此地的種植環境和作物特點,找到最適合朝歌的方法。侯爺覺得呢?”
姬昌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錯了,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他不該懷著譏諷之心進獻糧食。
他不該承認西岐上下都善長農事,至少在大王讓他著書的時候,他就該推辭說自己不會農事。
他為什麼沒有推辭?
是了,因為西岐農業是他的驕傲,他覺得這是唯一可以把商人踩在腳下的地方。身為西岐的統治者,他怎麼能認慫說自己不會呢?
還有,大王先做了那樣一番鋪墊,說他心懷天下。他若拒絕得不留餘地,豈不是顯得沽名釣譽,一點兒也沒有把百姓放在心上?
同樣,他也自信以自己的應變和口才,一定能用一種仁義滿懷的姿態,漂亮地拒絕留在朝歌這件事。
可是,事情怎麼會到了這一步?
姬昌突然心驚肉跳起來。
他有一種感覺,從一開始,他就一步步地落入了大王的圈套。
大王他,就像算準了他會怎麼想,怎麼說。張開巨網等著他,他根本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冷汗從額頭一滴滴落下,姬昌抬起頭,認真打量嘴角含笑的王。
他想起了那個涅槃重生的傳說。
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