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想思緒稍有些走神,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謝謝簡姨。”
喝的咖啡,舀過幾勺糖,依然覺得苦,她終於露出一個笑,略帶撒嬌和親昵,“還好有簡姨在。”
簡芳蘭笑,“這孩子,和我這麼生疏幹什麼。”
簡芳蘭問:“聽說你考研成績不錯?”
盛想點頭,“嗯,準備去S大。”
簡芳蘭於是說:“小想從小成績就好,又懂事,多讓你父母省心,林迦就不行了,高一高二的成績很差,到高三才突然用功起來,真的讓他考進Z大,可見也不是不聰明,就是不肯努力。他這個專業,Z大也算是頂尖的了,他卻突然鬧著要去國外讀,你說他一個人在外國,沒人照顧,我們怎麼能放心呢。”
盛想摩挲著杯柄,她突然想起昨夜她看了一部恐怖片,還有什麼害怕的嗎,大約沒有吧,電影外的謎團和絕望明明更加精彩,深刻而冰涼。
她是否應該若無其事地接話,仿佛今早的談話隻是平常,盛誌國沒有出事,莫淑芬沒有住院,林迦不會突然地遠赴他國?
或者這一切都隻是各自發生,沒有錯綜複雜的關聯?
她素來能忍,少時她放學路上摔傷了手肘,為怕父母擔心,在家時隻作若無其事,林迦那時剛進變聲期,聲音粗噶難聽,他來接她上學,隻是淡淡掃她的手,“你真能忍。”
她試著去接話,平淡的家常,長輩托付照顧的弟弟,她卻不敢開口,她不得不低下頭,有那麼瞬間,她害怕自己會突然地號啕大哭起來。
她沒想到林迦會出現,他拉開椅子,坐在她的身邊,笑著問簡芳蘭:“媽媽,怎麼請姐姐出來吃早餐都不叫我?”
簡芳蘭也笑著說:“媽媽讓你陪你都是難得陪的,怎麼一叫你姐姐就來了?”
應該是匆忙趕來,林迦有些氣喘,拿起盛想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抱怨,“怎麼這麼甜?”
簡芳蘭輕皺眉頭,伶俐的服務生已經送上新的餐具,簡芳蘭說:“我正說到你出國我還擔著心的事呢,你英語又不算拔尖的。”
林迦來前在孟初一病房裏已經吃了不少東西,隻是喝著檸檬水,也不看盛想,隻是說:“那也是夠用的。”
他們又說了幾句,盛想才抬頭說:“簡姨,我吃飽了,學校這兩天也沒事,我想回家一趟。”
好在簡芳蘭沒有多挽留,他們三人一起走出景天大廈,門口已經停了兩輛車,簡芳蘭指著黑色那輛,“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不用擔心,你爸爸過幾天也就沒事了。”
盛想正要說謝謝,簡芳蘭從包裏拿出一張卡,“小想,這是一點錢,你拿著用,有什麼需要再和我們說。”
卡是塞到盛想手裏的,很普通的一張儲值卡,盛想甚至來不及反應,她驚惶而不敢相信地看了簡芳蘭一眼。
簡芳蘭幾乎是看著盛想長大的,有那麼一瞬間,她多少也有些不忍心。
盛想突然想起寢室裏經常集體看的偶像劇,會有這樣的橋段,為了拆散一對愛人,於是男方家長給了女方一筆錢,女孩義正詞嚴地將那張支票撕碎,或者更煽情,加上一句,“我的愛情是用錢買不到的。”
盛想隻覺得可笑,她是連不要的勇氣都沒有的,她隻覺得腳下柔軟似棉花,身後竟然無所依靠,就像地震,突然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陷。
是什麼,那樣的疼。
醒過來的時候盛想覺得疼,她被林迦抱在懷裏,車在高速路上行駛,遠處高懸的藍色路牌顯示快要到小城的高速出口。
林迦親吻她的頭發,“醒了?還疼嗎?”
她有些迷茫,她不知道哪裏在疼,難道她如同嬌弱的韓劇女主角,有隱性的心髒病,每到大事發生,無法麵對,可以暈倒過去,醒來已經雨過天晴?
她問:“哪裏疼?”
林迦既心疼又好笑,“你咬破舌頭了,突然暈過去,嘴裏又流出血,我媽媽都被你嚇到了。”
她這才想起一個詞來,咬緊牙關,生活這麼難,不咬緊牙關又能如何?
她的舌頭疼,說不出話,他吻她的額頭,吻她的鼻子,然後溫柔地吻她的唇。
誘哄的口氣:“別怕,我在這裏。”
她突然哭了起來,眼淚不停地模糊了眼睛,又滾落。她是平躺在後座上的,頭枕在他的懷裏,她的眼淚落下沒有滾落到臉頰,而是直接落在他的衣物上,他還沒來得及換過衣服,依然是參加宴會的那一身,Versace的襯衣,Zenga的灰色西服,眼淚落在上麵,都是黑色,深黑或是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