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他為了愛她。
病房內有極大的禁煙標誌,李悅點了一根煙塞到林迦手裏,他們這才發現林迦的手在輕微地發抖,大約是手機攥得太緊,手心汗濕,手指微微僵硬。
李悅看著突然有些不忍心,他們才記起林迦是跳級讀的大學,比他們都要小。
李悅拍拍他的肩頭,“要不要我們幫忙做什麼?”
孟初一眼睛裏是關心和不知所措,“你帶點錢給師姐吧,打點一下總會有用的。錢我有的,你要多少都行。”
林迦切了一聲,李悅也笑道:“哪來的暴發戶。”
孟初一看氣氛緩和,小心翼翼地問:“林迦,師姐是不是還不知道?”
林迦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她不知道,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
李悅問:“那你接下來怎麼做?”
林迦嘲諷地笑,全是自嘲:“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告訴她。”他沒有抽煙,煙灰隨著他的指尖輕輕抖動,他說:“那麼多人曾經說過我不成熟,說我任性妄為,瞧瞧,原來都是真的。”
他的嗓子完全啞了,說話的時候有點疼,逐字逐句地說出來,好像是無法忍受什麼。
李悅猶豫了一下,才安慰他,“林迦,你才二十歲,還很小。”
有誰的二十歲不任性,有誰的二十歲成熟到像大人,又有誰的二十歲想保護的人真的保護得到?
孟初一也附和,兩人又說著什麼,似乎在幫他出謀劃策。
林迦累了,孟初一的臨床空著,白色床單,白色被子,林迦靠坐在床頭牆壁上,偶爾點頭。
這一晚他累了,身心俱疲,他甚至疑心自己現在或許在做夢,最無力的,最無計可施的一個夢。
慢慢地李悅和孟初一的話音低了,他胡亂扯了手邊的被子蓋在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昏昏沉沉之間,有人幫他蓋好被子,他聽見孟初一小聲說話,口氣誠摯得很:“我看林迦雖然不說,但是心裏很難過,你看,如果他們隻做姐弟,還像從前那樣親密要好,又不戀愛,他的父母也不會希望他們分開,那不是很好?”
“傻瓜,”李悅低聲說,“這世上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如果這世界這麼簡單,他也是不願意回到從前的。
他是自私自利的,她愛他,好過她不愛他。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隔在窗外明媚著,窗前有一株桃樹,早就過了花期,那絢爛的桃紅色已變成了極少的淡粉,滿樹的新綠把花瓣們罩在其中。
孟初一問他:“醒了?”
林迦坐起身,李悅已經不在了,林迦抹了把臉,“現在幾點?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孟初一搖頭,“不用了,我哥送了吃的來。”
大約是七點,林迦看見孟初一的小桌上擺滿了各式早點,碟子精致,點心誘人,中西各樣,仿佛滿漢全席。孟初一的筷子這個碟子點點,那個碟子點點,腮幫子鼓著,好像是哪樣都不合胃口。林迦扯出一個笑,“還說你哥對你不親,看來你這孩子脾氣就是你哥給你慣的。”
孟初一抬頭,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事情,是用錢辦出來的,我若是有那麼多錢,這點事情也不過是打個電話就解決的,怎麼能算是他對我好?我雖然知道哥哥很忙,但他若親手給我熬碗粥,我大概更高興。”
林迦看桌上有幾樣小菜,都是辣椒調過味的,本不適合拿來給腸胃不適的病人吃,雖然那麼多樣早點,總有合孟初一胃口的,但總不是真正的體貼。
孟初一給他遞了筷子,自己選了一碟腸粉來吃,咕咕噥噥地說:“所以我才說,師姐對你是真好,親的也不一定做得到。”
他說完就抬頭看了林迦一眼,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有意的。”看林迦沒有反應,隔了好一會兒,又說:“其實,你們就單純地做姐弟不是也很好嗎?我一直都很羨慕你有師姐。”
他是真正的直性子,愣頭青一個,背後說過一次,卻還非要當著他的麵再說一次,林迦沒有搭腔,他覺得餓,麵前的碟子都吃空了過去。
有一瞬間,連林迦自己都感歎年輕真好,昨夜那個頹然的自己似乎變得很遙遠。
雖然現實一點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