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依然不長,“酒會還沒結束嗎?少喝點酒,文慧也睡不著,陪我聊天中。”
林迦看著她的笑臉符號,淺笑,恍惚地想起,她曾經為自己著急的樣子。他傷了腳,下雨天他舉著傘,她背著他,深深淺淺的,她淋了不少雨,他摟著她的脖子認認真真地承諾,以後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太過稚氣,她沒放在心上。他和同學打架,她也不過是學生,卻帶著他去道歉,說是他的姐姐,說對不起,然後小心翼翼地給他清理傷口,眼睛紅著,他覺得難過,隻好說再也不打架了。他後來對她動了心思,她再替他擔心著急,純然的姐姐姿態,他就不悅起來,冷下臉,又沒別的辦法。
林迦把手機調成靜音,說:“沒什麼事。”神色平淡,帶點疏離和陌生,“你吃好了早點休息。”
孟初一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他怔怔地說:“你們這是怎麼了,中午吃飯時還好好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還在孟初一的攛掇下喝了交杯酒,盛想心情那麼好,得意揚揚地牽著他的手。林迦頓了頓,覺得有什麼難以忍受,又不動聲色,隻是說:“要不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我會讓護士照顧你。”
他這樣平平常常的口吻,孟初一卻害怕起來,“林迦,你別這樣,你不能欺負師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嘛,說清楚就沒事了,你這樣不理她算怎麼回事啊?”原先他肚子疼得厲害,也沒哭,現下卻紅了眼眶。他們三人,明明林迦最小,但最像孩子的卻是孟初一。
林迦看他那樣,隻是安慰:“沒事的。”
孟初一卻激動起來,他的手本就沒力氣,激動之下粥碗甩了出去,砸到門板上,濺著匆匆行來的李悅。孟初一說:“那你不接師姐電話算怎麼回事,你理都不理算怎麼回事?”
大概是病著,孟初一臉色難看,眼睛紅著,像是被欺負的人是他一樣,還是李悅收拾殘局。
先是讓值班護士進來看了看孟初一的身體,已經開始發起低燒,因為急性腸胃炎患者多有發燒的症狀,倒是沒什麼大礙,又麻煩人清理了下地上灑的粥。
然後李悅問:“出了什麼事?”
孟初一搖頭,隻是看著林迦,林迦的喉嚨啞了,說話頗費勁,他突然說起和李悅合開的公司分紅,“那些錢再加上我一部分期貨投資,我拿來買了一套房子,是小戶型,在錦江一帶,戶主我寫的是我和盛想的名字。”
孟初一和李悅都聽過他那套買房子娶老婆生孩子的理論,但都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去實踐,畢竟他才大二,李悅問:“什麼時候的事?”
林迦說:“打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我被關在家裏的時候,我托著江吉幫我辦的。”
孟初一問:“那師姐知道嗎?你還沒畢業,買房子幹什麼?”
林迦搖頭,“我還沒跟她提起,是的,我還沒畢業,可是我姐畢業了,我不想和她分開。房子買在錦江,正好在省城和S市的中間,不管她工作還是讀書都很方便。”
李悅像是想到什麼,臉色一下變了,他問:“是不是師姐家出了什麼事?”
林迦手裏拿著打火機玩,半點火光中,見他眉眼陰鬱,“她爸爸一周前從家裏被帶走接受檢查,據說是涉嫌侵占省道征地補償款,她媽媽過於擔心,住進醫院。”
消息過於驚人,一時病房內寂靜無聲。
孟初一一臉的不敢置信。
林迦抬頭直視他,眼珠子冷漠得如同黑色的玻璃珠子。
李悅問:“那然後呢?”
林迦搖頭,“沒有然後。”
氣憤過於壓抑,李悅忍不住咒罵:“什麼叫沒有然後,你就放著師姐不管了,你要害得她一無所有嗎?”
林迦仿佛笑了一笑,“我不久會出國,商務部的海外實習,同時繼續學業。她不會一無所有。”他好像是倦了,眼角眉梢終於藏不住那隱忍,他說:“我想了很長時間,給很多人打了電話,最後發現我離能保護她到底還是太遠,最好的選擇就是服從他們的安排。”
他們其實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隻是水那麼深,又豈是隨口說一句為朋友兩肋插刀可以解決的?
孟初一不解地問:“隻是你和師姐戀愛,為什麼會這樣?”
林迦低下頭,他的眼睛落到不知名的角落,幽幽地說:“是我不好。”
他逼著她陪著他,他逼著她喜歡上他,他逼著她說愛他,她明明說過那麼多次不願意,他終於還是逼著她定下了承諾,然後,他把她逼到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