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傳來敲門聲,杜斌迅速穿好浴袍,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開了房門。井得富夾著個黑包,笑眯眯地站在門前。
“是得富啊,進來吧。”杜斌擦著頭上還在滴答的水,讓井得富進了屋,井得富感慨地說:
“杜市長真是廉正,來昌海市兩年了,還住在賓館這麼狹小的房間裏。要是換成別人,早在下邊部門買單元樓了。”
杜斌把毛巾扔在桌子上,打開抽屜,拿出一盒煙遞給井得富說:“我這沒火,你有嗎?”
“有。”井得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
“我是來掛職的,也不是來享福的,房間大小無關緊要。再說三年就回去了,要了樓房也住不上幾天。”杜斌說。
“要不咋說您廉正呢,”井得富魁梧的身材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杜斌示意他坐下,他說站一會兒就走。
“感謝杜市長對我們羊甸子鄉的厚愛,把希望小學建在我們鄉,這是我們鄉孩子的福分。聽說,過幾天您去浙江學習,這是我們的一點小意思。”說完,井得富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電腦桌上。
杜斌說不行,你把它拿走,他回身取信封的工夫,井得富已關上門走了。
杜斌看著手裏裝著錢的信封,心裏對井得富就更不托底了,這還沒建希望小學呢,他就給自己送錢來,那要是真到施工時,他還不得在工程上做手腳得好處啊?杜斌想,就是他給自己送來的這些錢,他也得在工程造價裏核銷……於是,一種巨大的隱憂感湧上了他的心頭,他的心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杜斌到浙江已經半個月了,由於是來短期學習,當地也沒安排他的實際工作,隻是在一個經濟比較發達的縣,協助分管外經貿的副縣長做些輕鬆的工作。
一天晚上,杜斌給井得富打電話,詢問羊甸子鄉希望小學的建設情況。井得富好像剛喝完酒,醉醺醺地訴開了苦,說鄉政府實在解決不了剩下的那二十五萬,為了節省資金,他們就把原來的設計方案給更改了:
中心小學不再往高地搬遷,原來兩層樓房的設計,也改成了平房。井得富怕杜斌不同意,就說已請示了市長助理俞思卿,說他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
杜斌聽了他的電話彙報後,非常生氣,他真想給井得富一個大耳光。
可他知道自己遠在浙江學習,對昌海市的事鞭長莫及。再說他臨走時,在市政府的常務會議上,劉玉林宣布這三個月由俞思卿代行分管副市長的職責,既然井得富說俞思卿也同意這個方案,他即使再反對他們的更改方案,也無濟於事了。
杜斌在心裏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叮囑井得富說:
“既然俞思卿同意你們的方案,我也沒啥說的。不過,我可告訴你井得富,你可不要把這個希望小學搞成豆腐渣工程!不然,我可跟你沒完!
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些錢是全國老百姓捐贈的血汗錢,你可不許給我胡亂花。另外,既然不蓋兩層樓了,那地基就得比原來的高出一米,否則一發洪水,學校還得被淹。”
井得富見杜斌沒罵他,就答應得很爽快,說:
“您就安心地在浙江學習吧,這裏的事交給我們好了,保證讓您滿意!”
三個月後,杜斌從浙江學習回來了。當晚,有兩個市區的學校校長要給他接風,正在杜斌為難時,馬德良來電話了,說要請他去“回民飯店”
吃燒賣。杜斌給那兩個校長回了電話,說市裏有重要接待,他就去了“回民飯店”。
第二天上班,吳宇來到辦公室,把一大堆文件放在杜斌的桌上。
“杜市長,一中的孟繁榮校長想在中午給您接風。”吳宇說。
“不行,一會兒我還要下鄉,你替我謝謝孟校長,下次再說吧。”杜斌挑出重要的文件邊看邊說。
九點鍾,杜斌帶著吳宇去了羊甸子鄉中心小學。新學校正在施工,快封頂了。杜斌隨井得富、校長馬全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後,回到作為臨時教室的原來的倉庫。
杜斌發現,雖然新校舍還沒建好,但校長馬全的辦公室卻鳥槍換炮了:寬大的老板桌占據了辦公室的四分之一空間,一圈真皮沙發油光可鑒地靠牆放著。杜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裏突然有些不痛快。
“怎麼樣,杜市長,還不錯吧?”井得富得意地說。
杜斌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校園裏玩耍的孩子,冷冷地問:
“我不是囑咐你了嗎,地基千萬要比原來抬高一米,你怎麼沒照辦呢?”
“原來,我們是這麼打算的,”井得富連忙解釋說,“可總造價平衡不下來呀。鋼材漲價,木材漲價,石材、水泥和磚也漲價,我們就隻好建在原來的地基上了……”
杜斌突然轉過頭來,打斷他的話,兩眼直視著井得富的眼睛,問: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真,真的!”井得富被杜斌這麼突然一問,反應有些遲鈍,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
杜斌感到無法再跟他繼續對話了。
“真的就好!真的就好!”他自言自語地說。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杜市長,中午飯馬全安排好了。為了感謝您對羊甸子鄉中心小學的支持,他們在河邊殺了隻羊,燉羊湯喝。您剛從浙江學習回來,我們羊甸子鄉要給您接風呢。”井得富在後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