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吸取了在劉玉林辦公室的教訓,謙恭地表示了感謝,又不軟不硬地表達了自己被冤枉的態度。
放下胡豐林的電話,杜斌剛端起茶杯,想喝口水,電話又響了。杜斌感到無比的厭煩和惱火,他不想接了,他想肯定又是哪個接到上告信的領導打來的,不外乎是在表達慰問和支持的掩護下,來探聽一點虛實而已。可是,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杜斌白了一眼電話,很不情願地拿起話筒。
“咋整的?不是老占線,就是不接電話。”話筒裏傳來趙自忠的埋怨聲。杜斌趕緊道歉,說:“對不起,趙老師。雜事太多,所以電話也不閑著,剛才好不容易沒電話了,抽空去了趟衛生間,趕巧您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趙自忠在那邊“哦”了一聲,說:“怪不得總打不進去呢。”
“您有事嗎?”杜斌問道。
“杜斌,金鳳玉要開學了,你上次答應讚助她的錢,能否到位,她可就指望這些錢上大學了。”
這些日子鬧心的事太多,杜斌竟忘記了這件事。他以為交代給吳宇,吳宇早就辦妥了呢。杜斌抱歉地說:“對不起,趙老師,我這段日子太忙了,把這事給忘了。”
趙自忠說:“沒啥,我知道你這些天在跟俞思卿他們對著幹,反對他們賣學校建宿舍樓。也知道有些人往你臉上抹黑。但你不要怕,千萬要挺住!你做得對,我們這些教師都支持你!你沒錯!你沒有昧著良心隨幫唱影,糊弄老百姓,我絕對支持你!”
杜斌心裏湧上一股暖流,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最溫暖、最理解、最支持的話語了。他本不是個容易激動的人,但他還是在電話裏哽咽了一下。
“謝謝你,趙老師。隻要你們這些基層教師能理解我,我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值!”
杜斌把吳宇叫來,他沒批評吳宇辦事不利。他知道,吳宇是劉玉林網上的人。杜斌說:“你現在就去找進修學校校長,取出一萬塊錢。”
吳宇不一會兒將錢取回來了,交給杜斌。他並不想走開,似乎想從杜斌這裏知道這一萬塊錢的具體用途。杜斌說:“你給俞思卿掛個電話,我請他一起下鄉,去羊甸子鄉看望受資助的貧困大學生。”
杜斌想,讓你們去看看,去受受教育吧,省得一天天漂在上麵,老為自己打算。吳宇答應一聲,轉身向門口走去,杜斌說:“哎,你再通知一下電視台和報社,就說我要下去看望貧困大學生。”
其實,杜斌不是喜歡張揚和鋪排的人,以前下鄉或去基層學校視察工作,吳宇總是弄得動靜很大,教育局和電台、電視台、報社等一大群人跟著轉。杜斌以為,那麼多人前呼後擁,大有虛張聲勢之嫌,反而離百姓遠了,反而聽不到下麵真正的聲音了。為此,他還批評過吳宇。
今天杜斌這樣做,有他的目的。他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很微妙,教育局機關的大部分人在罵他、告他,剛才劉玉林對他也不滿意。他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全市的教師在支持他。但他勢單力薄,他已感受到了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和阻礙。一股暗流正在悄悄地淹沒他,試圖使他遭受沒頂之災。因此,他要趁救助上不起大學的學生這件被老百姓和教師們擁護的事,擴大宣傳,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爭取社會、教師和家長的支持。
杜斌變了。變得有心計了。在沒來昌海市以前,他沒這麼多彎彎心思,更不去研究什麼謀略,但現實教育了他,使他的心智大大進步了。
電視台和報社對這類事件最感興趣,很快,他們就派得力記者來到吳宇辦公室,等候一起出發。大約半個小時後,俞思卿和呂慧來到了杜斌辦公室。杜斌交代了此行的目的,對吳宇說:“你好好觀察金鳳玉家的貧困程度,回來後,寫個信息和通訊報道,往省報投稿。”
金鳳玉一家三口住在別人家的房子裏,這個草房比趙自忠原來住的那間還要破舊,幾乎就要倒塌了。她弟弟臉色蒼白,嘴唇黑紫地躺在炕上。她母親瘦小、幹巴,一看就是日夜操勞又長期缺乏營養的那種鄉村婦女。屋裏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更不要說電視之類的奢侈物了。
杜斌掀開鍋蓋,鐵鍋裏的蒸籠上,兩個剩下的玉米麵摻著野菜做的窩窩頭,讓杜斌眼窩發酸。
電視台記者準確地捕捉住了這個難得的鏡頭。杜斌從兜裏掏出一萬塊錢,遞給金鳳玉,說:“本來,這一萬塊錢,是給你做學費和買生活用品的,這是我省城一個私營企業朋友讚助的,你現在用五千塊交學費,至於生活費,你就去他的企業打工,自己掙吧。回頭我跟他打聲招呼。剩下的這五千塊,給你弟弟治病用。”金鳳玉接過一萬塊錢,和她母親一起感動得淚流滿麵。
杜斌又拿出一個信封,說:“這五千塊,是一個校長讚助的,給孩子看病用吧。”他把孟繁榮給他的那個信封,塞進金鳳玉母親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