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安靜的婚禮(2 / 3)

“你會娶她嗎?”

“當然,”子安說著轉過頭對著雨凝,“我們正打算去教堂呢!”

宋威心裏氣憤著:哪有那麼巧的事,我這裏剛要買房子,你羅子安早在半年前定下了,我剛說來向雨凝求婚你羅子安說你們正打算去教堂,怎麼處處都少不了你——

他也向雨凝望去,明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

“宋先生,你請回吧。”雨凝終於說話了。

“雨凝,你可要想好他羅子安是什麼樣的人,他比任何男人都見異思遷——”

“宋先生,這個不勞你費心。”雨凝已作出送客的姿勢。

宋威隻好悻悻地轉頭就走,箱子也沒拿,羅子安打著哈哈幫他提到車上,關好車門。還一邊拍打著車窗說了句:宋先生走好。

羅子安重新把大門關好,同雨凝一起回到院子裏來。走在小徑上,他說:“雨凝,我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有點累了。”說著,她欲轉身回房。

子安趕緊走上前來拉住她,“你怎麼可以先回房,你怎麼可以扔下我一個人在這個空蕩蕩的大院子裏就回房休息去呢!”

“空蕩蕩的大院子?是啊,你應該屬於燈紅酒綠的娛樂城,熱鬧是你的,而我,隻有這空蕩蕩的大院子。”雨凝仰了頭,慢悠悠地說。

“雨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明白,我真的隻是累了,我想休息。”

“好吧,你一個人靜靜也好,我就在外麵等你,直等到心灰意冷,等到所有等待的人都開始倦怠——”

雨凝沒聽他再說下去,她寧願他用自己的話說他的心意,而不是別人的詩句。

很快方茗就打電話來問雨凝是不是就要跟子安結婚了。消息快得讓人防不勝防,雨凝有些錯愕,她一邊回避著這個問題,一邊輕描淡寫地問母親聽誰說的。方茗說是宋威啊。

應該想到是宋威的。雨凝感覺自己最近不大對勁兒,該想到的都沒想到,平日的聰明淡定竟沒了蹤影,常常魂不守舍的。

“我還沒有決定。”她對方茗說。

“凝兒,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越想就越矛盾,總欠完美,不要委屈了自己,水到渠成想怎樣就怎樣,這一點你倒應該學學思飛——”

“思飛——我還以為她會陪我一生。”

“傻孩子,陪你一生的不應該是秦思飛。”

“那麼你呢?你真的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他了嗎?”

“不知道。” 方茗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

“恨一個人真的需要用一生的時間?”

“也許我會原諒他,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他。”

“也許,喜歡一個人也要用一生時間吧。”雨凝若有所思地說。

“不要再提他了。”芳茗似乎厭倦了。

她們停止了這個話題,她們知道後來說的這個他不是指的蘇放而是劉嘉宇,心照不宣。

羅子安和雨凝結婚了,在教堂。本來蘇放是主張大擺宴席的,但是雨凝不喜歡熱鬧。

“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要他們來做什麼。”子安的話總是對雨凝的心思。也許,事實上,子安的話總會對所有女人的心思,隻要他願意。

蘇放早就安了假肢,他現在已經能夠獨立行走。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結婚,自然欣喜萬分。蘇放是中意羅子安的,芳茗也喜歡子安,在教堂裏,兩個人雖沒有多說話,也總算是息了紛爭,在此事上達成一致。一種陌生的默契——對此事的認同,除此之外,便形同路人。

教堂裏非常安靜,又是一個秋天,廣場仍舊有鴿子起飛了。雨凝穿著白色的婚紗,安靜且聖潔。

如果曾經預想的話,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結局吧,除了小宇。小宇生前是希望子安和雨凝在一起的,他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他們走得很近,卻又心照不宣,那契和仿佛早已存在。然而思飛並不是這麼想的,她從來不認為雨凝是凡塵中的女子,她想雨凝不應該參與任何世俗中的事情,她應該永遠生活在梨園,永遠那麼美,就像生活在月宮中的嫦娥,隻有玉兔相伴,而那隻玉兔就是她思飛。她可以到處遊走,風雨之後的思飛還是思飛,或者應該說風雨之後的思飛更像思飛,但是雨凝不可以,餐霜飲露,若是食了人間煙火她便不再是蘇雨凝。

羅子安再次顯示了他處理事情的能力,省去了所有雨凝不喜歡的禮節俗套,舉行幾個世紀以來最安靜最優美的婚禮——雨凝的美已經抵足一切。

可惜沒有思飛、小宇,可惜思飛、小宇不在。

他們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如果思飛在會怎樣呢?”沒有答案。

如果不能回答,那就避而不答好了,如果不能想象,那就不要想象好了,她想她是愛子安的,從子安搶先搬起她的古琴的時候,從子安救她走出宋威的囚禁的時候,從子安接她出獄的時候,從子安說他心裏隻有雨凝的時候——

可惜思飛不在,如果思飛在,一切將更明了些吧!

為小宇和思飛準備的婚禮現在用到他自己身上,他牽著她的手,緩步徐行,在教堂莊重又甜美的音樂裏。

當教父問及羅子安是否愛眼前這個女子時,他的聲音幾乎能夠融化千年冰雪,如春風般柔和舒服,雨凝看到他眼中的自己,那是世界上最最美麗的女子。那一刻的幸福就像一枚玉色的戒指沉入湖底,微有波痕——她的手指帶上了戒指——隻是不是玉色的,是一枚鑽戒,光芒四射,如果他喜歡,她願意為她佩帶,盡管那光芒會刺傷她的眼睛。他什麼都想到了,卻沒有想到雨凝不喜歡鑽戒,或許他有想到的,隻是忽略不計了,他終於還是在一定的時候去忽略掉她的感受。

恍然若夢,雨凝記得他站在她麵前說,每當疲倦的時候就想到梨園裏聽她彈琴,那是一劑安神靜心的良藥,她就是他的藥,在這個浮躁的世界裏,她是他心靈的家園,他願意永遠駐足在裏麵,過著采菊東籬下的日子——

她還記得他的哭泣,像個迷失的孩子一樣把頭埋在她的手心裏——輕輕地啜泣著,在夜深人靜的床前,有月光照進來——

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在他堅強的背後卻是怎樣的脆弱呢?

她想,她懂得那脆弱,然而,她不願意提及,他也不願意,所以,他才會在清晨不辭而別吧。

總以為會發生點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發生,一切太順利,順利的讓人心不踏實。

他們仍舊住在藍羚公寓裏,雨凝說是為了羅子安上班方便。他每天按時起床,吃她做的早餐,然後上班;她仍舊用很長的時間梳洗,然後看看書,有時候去圖書館或者博物館。

生活平淡如水卻也是相敬如賓。

每天晚上回到家裏,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打開落地窗,扯開簾子任風吹得呼啦啦地響,他不會從窗子裏望出去,望天邊的月亮。

房子還是以前一樣的大,隻是沒有了空曠的感覺,房間裏的燈是亮著的,雨凝的笑也是溫馨的,可是這一切於他都感覺陌生,這不是他想要的,盡管他已經厭倦了那空曠的孤寂,可是這溫馨太陌生了,疏離的空氣足以衝散這一點點溫暖,雨凝遠遠地站在他對麵,他忽然覺得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羅子安很想再去看看思飛的博客。

打開,他驚住了,竟然有更新。

——佇窗前

似乎所有的往事,

都偏愛——

潮濕的季節;

似乎善思的人,

常眷戀——

窗外的風景;

玻璃上流淌的雨水,

模糊了一段又一段記憶,

黑白膠片一樣的疏離,

仿佛來自一個久遠的時代;

塑像般的冷漠,

在黑色外套裏沉澱,

風吹過格子巾,

飄落十六世紀的質樸;

雕花的白瓷杯裏,

霧氣一點一點少下去,

冷掉的咖啡,

凝固著棕色的香氣;

斯克芬司的麵容,

在月光下越發淩然,

永恒深邃的目光,

兆示著守候的謎底;

殘酷的答案,

在荒謬的世界裏回響,

貽誤了多少次的猜測,

回避著不能回避的妄想;

結束在那一刻,

又似乎結束在千年之前,

早已注定的命運,

卻相信著那一次偶然;

在痛苦中嘲笑,

在嘲笑中淡然,

拂過所有的過往,

一切塵埃落定。

思飛——這是她的風格!

子安忽然渾身發冷,他的手終於顫抖了。

她根本就沒有自殺,根本就沒有,一切都是假象,她一手製造的假象,天衣無縫。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思飛——你在哪裏?

他無法壓下此時內心的震動。他站起了,拿了一件外套走出去了。

走著走著,不覺走到了藍羚酒吧,他抬頭看了看,走進去。

子安坐在原來的角落裏,要了白蘭地。一隻纖手在眼前一晃,白蘭地便放在他麵前了,他不禁抬起頭,看見正笑吟吟望著自己的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