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秋相聚梨園(1 / 3)

雨凝向後仰躺在竹椅上,想,隻有我一個人是屬於梨園的,思飛會走的,子安也根本就踏不進來,再熱鬧也隻是一場歡宴,過眼雲煙。

中秋節的傍晚,方小宇和思飛回來梨園。

小宇從車裏搬出一箱水果,思飛手裏提了兩盒月餅,他們剛進大門,就看見在牆邊翻土的羅子安。

“你在幹嘛?”小宇疑惑地衝著他大聲問。

“喲,你們來了,”子安的眼光從小宇的身上轉到思飛的身上,眼角的笑意帶了往常一樣的戲謔,“帶了這麼多東西,回娘家來了?”

小宇衝他做了個鬼臉,沒答話,他把水果箱放在石桌上又走回去,從車裏把雨凝的琴搬出來。

“真是有心,連琴都搬回來了!”子安說。

“是啊,中秋月夜,怎麼可以辜負了雨凝的琴聲。”小宇把古琴放在竹椅前的木製琴架上,然後就走進房裏去了。

思飛把月餅放在石桌上,走到羅子安跟前問:“怎麼?打算在這裏安家了?”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不過別把我們家牆角挖斷了就行。”

“放心吧,我羅子安做事從來都是穩打穩紮。”

思飛冷笑了一聲就進房去了。

她穿過客廳,走進雨凝的書房,小宇正站在旁邊看雨凝畫畫,她湊過去見又是一幅山野小圖,隻是這幅上沒有山羊。她翻開雨凝先前畫的那張,仔細端詳,“你的畫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仿佛添加了人間煙火味。”

“大概是不想活在仙境裏了,畢竟我也不真的是梨花仙子。”雨凝抬起頭開玩笑地說。

他們從房間裏走出來,羅子安也已經放下他的鋤頭坐在石凳上休息了。思飛從房裏拿出兩個水果盤,兩個糕點盤,小宇打開箱子,擺上水果和月餅。羅子安問,這麼早就準備賞月啊,太陽還沒下山呢!思飛說小宇不陪我們賞月,他過會兒就要回去了。

“哦——”羅子安這一聲長長的答應終於惹怒了思飛,“你今天這是幹嗎?陰陽怪氣的讓人討厭。”

子安向左右看了看,做出一副不解的樣子,“她在說誰?”

引的小宇和雨凝笑起來,思飛也跟著笑了。四人圍在石桌旁,邊吃邊聊。羅子安側臉對小宇說,過會兒我們一起回去,我再待下去有人就得下逐客令了。

“我都不想走了。”小宇一邊調侃著一邊去掏響個不停的手機,是方茗,她對小宇說今晚不必回去陪她過中秋了。

思飛叫道,你媽真是神通,你剛說不想走了她就聽見了。

“哪裏是神通,是體諒你這位未來兒媳婦嘛!”子安說。

秦思飛伸手便打,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一刹那,她的手落在他麵前的酒杯前。她拿起他的杯子,說,“這酒你不能喝了,喝多了總說胡話。”

“別鬧了,思飛。”小宇從她的手中搶過杯子,又放回到子安麵前。

這時候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但還隻是薄冰似的一片,仿佛鏤刻的冰花,淺淺地印出來。很快就清晰了,慘白變成了鵝黃,像一窪蛋清向外凸起,凸成一個光滑圓滿的鏡子。

“好大的一個月亮!”小宇仰了頭望向月亮。他弓著身子,仿佛那月亮就要壓下來似的,又滿心歡喜,原來夢想靠得這樣近啊。

“簡直像一塊玉浮在空中,真想上去摸摸它。”思飛說。哪裏隻是上去摸摸那麼簡單,如果可以,思飛一定據為己有。

“今晚的月亮變厚了,看上去這麼溫潤,如果能把它摘下來就掛在院子裏的梨樹上。”因了這句話,大家都看著他,以為隻是戲謔的玩笑,子安卻認真地接著說:“梨園是一個能夠讓月亮棲息的地方。”他想起從自己的窗子裏望出去,就算有時候能看到月亮,也是雲遮霧罩朦朦朧朧的那麼一小片兒。他自己再怎麼含糊,也還是希望盡收眼底的全是明朗。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雨凝沒在意他們有一搭沒的搭的玩笑,望著月亮不禁想起了這句詩。

子安說:“張若虛道出了一個很廣漠的哲理,他看到了宇宙,看到了人生,他是一個善於思考的人。”

“善於思考的人都是寂寞的,寂寞讓人善思。”思飛接口道。

“因為善思所以成為智者。”雨凝說。

“如果要成為智者必須忍受寂寞的話,我想我還真要考慮一下。”小宇插了一句。

“那你去慢慢考慮吧,我要吃月餅了。”思飛撿了一塊月餅放在嘴邊咬了一口說,“葡萄餡的,味道不錯,畫餅不能充饑,月亮可沒有月餅好吃,你們要不要吃啊?”

“當然了,思飛帶來的月餅哪能不吃。”子安也拿起一塊月餅。

“雨凝,你也吃葡萄餡的吧。”思飛用竹簽挑起一塊遞給雨凝,不經意地說,“不知道嫦娥能不能吃到水果餡的月餅。”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子安是想借嫦娥警戒些什麼,可是思飛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了。由碧海青天想到嫦娥的孤單,從嫦娥想到玉兔,又想到砍不盡月桂樹的吳剛。砍了生,生了砍,砍了再生,就像那個西西弗小神不停地向山上推著還要再滾下來的石頭,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永遠都沒個盡頭……

“冥冥中真的有什麼力量肆意發揮他的權威,來給人類製造不幸嗎?”小宇問。

思飛說:“這冥冥中的力量其實就是自然的力量、人類本身的力量,自然被人類一點點征服著,而人性越來越複雜,他們習慣了自討苦吃。”

“你也是自討苦吃嗎?”小宇問。

“我?”

“‘那顫魏魏的黑天涯的光明裏,一個又美又可怕的精靈,掙脫鎖鏈騰空而起,飛過海洋,飛過大地’——”子安見她疑惑,竟然代答了。

“往前走的路總是無可憑借,命運總有它的不確定性,向左走還是向右走,有時就在一念之間,但一切都不再一樣。”雨凝接著說,仿佛是提醒那個掙脫鎖鏈騰空而起的精靈。

“也許正是這種不確定性給了人生活下去的希望和樂趣。”小宇猶豫著總結道。

“還有焦慮和無奈,”思飛說,“生活從來不是完美的,輝煌的陰影裏藏匿著墮落,幸福來臨緊隨著死神——”

小宇抗議地說,“不再討論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了,還是聽雨凝彈琴吧。”

“就是,聽某些人的灰色論調簡直大煞風景。”子安站起來,特意給雨凝閃開路,還一邊說:“雨凝的琴聲是可以把月亮融化掉的,何況心中塊壘。”

雨凝笑笑,走到琴旁,坐在竹椅上,十指輕觸,琴音漸漸成韻。

她彈的是那首《春江花月夜》,雨凝的琴聲也確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竟然把他們帶到了浩瀚蒼茫的宇宙之中,心靈一時澄明如練,潔淨無波,悠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