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似雙絲網(3 / 3)

“晚安。”

小宇進她辦公室的時候,她正拿著一大塊威化餅吃。思飛看見小宇進來,不好意思地把威化餅塞回盒裏,像小學生一樣做了個鬼臉,笑笑地拿過文件,小宇覺得她就是個淘氣的孩子,這種不好意思像泡沫一樣不真實,隻要稍微有點臉色,它就會消失殆盡,你無法對她發脾氣,發不起來。

“又餓了,一起去吃飯吧。”

思飛麵前放了一盤雪峰似的冰淇淋,小宇叫了一盤小點心。他們正吃著,林茂源和梅雪也走進了這家餐廳,林茂源看到了小宇,很誇張地叫著:“方總。”

“林老板——”小宇微笑著說,“一起坐?”

“好,好”他在他們桌旁坐下來。

“方總,近來還好?”梅雪坐在小宇對麵。

“還好,你呢?”小宇仍舊溫文爾雅地笑著。

“有林老板照顧,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她望了望林茂源,又斜睨思飛,說:“有秦小姐做你的幫手,方氏集團必定也會蒸蒸日上吧。”

思飛一直用小勺挖著她的冰淇淋,已經在“雪峰”的一側挖出了一個洞,這時候才抬頭:“梅小姐隻有一點讓我佩服,那就是你的推斷能力。”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梅雪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說。

“梅小姐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你自己?”思飛並不生氣。

“一杯可樂,加冰的。”梅雪對服務生說,然後轉向小宇:“有些時候真的需要冷靜一下,喝可樂要加冰。”

小宇不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老是被那些大言不慚的話熏染著,會發高燒的。”梅雪拿著冰可樂說。

“真是奇怪了,我不過為了肯定別人的推斷能力才見好就收,卻惹火上身了,原來有些人的話隻是用來讓別人反駁的?”思飛仍舊低下頭去,懶洋洋地攪拌著自己的那座快被掏空了的“雪峰”。

林茂源要點火也要點方小宇這根火柴,沒想到卻點到了秦思飛,原來小宇不是火柴,而是一根塑料棒。他自覺無趣,就岔開了話題:“方總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好久不見你去娛樂城了。”

“是有些忙,初出茅廬還請林總多方關照。”小宇說。

“嗬嗬——互相關照,互相關照。”林茂源舉起酒杯。

梅雪和小宇也跟著舉杯,思飛手裏還拿著勺子。

“秦小姐?”林茂源向秦思飛遞遞酒杯。

思飛笑笑端起酒杯,“共勉共進,現在和將來。”這口號讓他們都笑起來。

聊了幾句,梅雪說有點頭暈,他們就起身告辭了。

“冰淇淋真的有那麼好吃嗎?”小宇看著思飛挖出的洞不禁皺眉。

思飛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笑笑:“是啊。”

“就算給我一點麵子。”

“我沒有給嗎?”思飛又低下頭,漫不經心地用勺子砍著她的雪峰,“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真有些替你不平。”

“思飛,你——”

“我吃飽了。”思飛拿起餐巾紙認真地擦拭手指。

車上,他們一直沉默著。終於,思飛說:“林茂源一直覬覦方氏在上海的地位,你還沒回來的時候他就一步步擴展自己公司的業務,每一步都是搶占方氏的市場,這次梅雪帶走了很多客戶,連鎖反應,一個客戶就是一片市場——當然,就憑一個梅雪,還不至於對我們的市場有太大的影響,隻是,如果一個人刻意去做某件事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如果他們一定要擠兌方氏的話,就會用一些非正當的手段。”

“什麼非正當的手段?”小宇忽然問。

“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

“思飛,你怎麼突然變深沉了?”

“隻是忽然有些感慨,也許子安說得對,我並不適合混跡商場。”

“如果連你都不適合的話,那還有誰適合?思飛,方氏大半市場可是你一手開拓的,你的聰明、才幹是有目共睹的。”

“你並不了解我。”思飛歎了一口氣。

“你還沒有告訴我,他們會用什麼非正當的手段。”

“你沒看最近的報紙嗎?”

“你是說方氏前身的那些謠言跟林茂源有關?”

“也許有,我到了。”車停在藍羚公寓,思飛下了車。

她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客廳裏的燈是關著的,她見雨凝房裏的燈還亮著,就走進去。思飛疲倦地坐在雨凝房間裏的椅子上。

“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很辛苦?”雨凝從桌前站起來,去幫她倒了一杯蘋果汁。

“方氏集團以前的董事長姓蘇。他出了車禍,所以整個產業留給了他的太太和兒子,可是最近有人傳言他的兒子並非親生,而且他是不是真的死於車禍也存異議——”

“思飛?”

“雨凝,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的父親——她恨他。”

“真是莫名其妙。”思飛喝完蘋果汁,站起來,進浴室去了。

四點鍾,思飛醒來就再也無法入睡了,早醒也是一種失眠,這種情況時斷時續,已經好久沒有過了,而今她的失眠症又犯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總也不舒服,她坐起來,把電腦放在腿上,打開自己的博客:

“牛虻說他需要一個活物在身邊,不然他會害怕黑暗,黑暗裏的空虛。他的身邊有一隻狗,還有萊妮小姐。萊妮抱怨,‘在他痛得最厲害的時候,他就把我趕出去,他寧願把那條狗留在屋子裏……’”

我的空虛不在黑暗的夜裏,卻在早晨。像許多年前一樣,每天早晨醒來,它就裝滿了我的房間,我躺著,試圖掙紮,卻沒有一點力量,空虛像魔鬼一樣的血盆大口在吞噬我,一點一點地吞噬著我的意念,終於,我變得機械如木偶。

“如果你覺得空虛無聊,不妨養隻貓,知道陳升的貓女郎嗎?她養了六隻貓,因為寂寞——”

一川煙草?好久沒見他來過了,沒想到今天又有他的留言。

“寂寞?”思飛笑了。

“寂寞和孤獨是兩個概念。我感到空虛但並不感到無聊——”

她也用了破折號。

晚上,她又刻意去看博客。

沒有,沒有他的留言,一絲失望隱秘地爬上心頭。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他是一個充滿愁緒的男子,卻用外表的幽默風趣掩蓋了內心的細膩敏感,思飛思索著,一邊去讀他的日誌。

“我在康橋,一個人,我看到倒懸在水麵的金柳,看到招搖在橋底的水草,想象著你在康橋散步的情景是否與我相似——想象著如果,如果你不是一個人在康橋,如果我也不是一個人——想象著,我們正好遇見,會不會像張愛玲一樣說一句,‘你也在這裏’?如果朋友是一種遇見,那麼我們算不算是一種遇見呢?沒有人回答我,沉默,唯有沉默——‘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日期是兩年前的十月,那時候思飛正在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