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喜歡你隻是因為你的漂亮。”這句話對稍微有些頭腦的女人來說都是侮辱,像一顆無聲炸彈忽然引爆,別看沒有聲音,殺傷力卻大的很,這就擺明了她在你眼裏隻是個花瓶,玩賞可以,但全無用處。
一天晚上,小宇又走過來。思飛頭也沒回,對著電腦屏幕說:“我的法式薄餅都被你吃光了。”
“這麼小器的,賠你怎樣?”
“怎麼賠?”
“今晚請你吃飯吧?”
“那你豈不是同樣又浪費了我的加班費?”
“天哪,小姐——”
“嗬嗬——”思飛輕巧地從辦公桌裏麵繞出來,“你要是請我吃鮭魚我就去。”
“你想吃什麼都行。”
思飛說她知道一家中餐館很好,就給小宇指路。車子在路上繞來繞去走出很遠,終於在一個較偏僻的角落裏停下來,小宇跟著她走進去,果然與眾不同。清一色的暗調襯出它的古樸,紫木雕花屏風隔出一個個小格子間,屏風上又各掛著一個方型燈籠,白色,繡了仕女圖,暗紫色的木桌,他們各坐一邊,思飛叫了一份鮭魚,小宇又點了幾個菜,然後問思飛喝點什麼。
“竹葉青。”
“啊?”
思飛笑起來,“啊什麼,竹葉青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名酒,可以上溯到——‘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好吧。”
酒上來了,小宇喝了一口,辣得用手在嘴邊扇風,還一邊問思飛,“你以前經常喝嗎?”
思飛的那杯根本沒動,她在折騰那條鮭魚。
“沒有,沒喝過。”
“天哪,那還叫這種酒。我還以為你喜歡呢!”
“我隻是喜歡它的名字。”
小宇說,“換吧。”
“幹嗎換,不喝浪費了;你是大男人嘛,一個人喝完這瓶應該沒問題。”
無可奈何。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好像喜歡的是白蘭地。”
思飛笑笑,不置可否。
“子安也喜歡白蘭地。”小宇自語道。
到底看他可憐,思飛劈了幾塊鮭魚肉,夾到他麵前的餐盤裏。小宇自是感恩戴德了一番,說,“這酒,還是算了吧。”
“恩,算了吧,我看你也隻能陪我一起喝湯了。”
他們走出飯店。一鉤新月已經掛在天邊。遠處一串串的燈光,或白亮如劍,或昏黃如豆。
思飛說,仿佛一簇簇的星星。小宇笑,星星要是一簇簇地待在一起恐怕要出問題了。
月亮漸漸朦朧起來,幾乎看不清了,變成了一團昏黃的光暈。
他們驅車去了娛樂城。
“很喜歡聽你唱歌,我上學的時候還學過彈吉它呢,有機會給你伴奏。”小宇說。
“好啊,是在學校裏學的,還是外麵?”思飛問。
“學校裏,音樂班,我彈吉它,子安吹簫。”
“好像有點不搭調唉。”
“嗬嗬——”
……
娛樂城裏思飛和小宇在一起有說有笑,肖毅遠遠地怒目而視,說了一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然而這憤怒隨著米、麥、高粱小點心外加白酒一混合便消解了,根據物質守恒定律的原則,白醋從他那酒壇般的胃裏源源不斷地產生出來。不過並不覺得酸,跟思飛呆久了連味覺也麻木了。
他也不急著離開,還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仿佛是等一個同命人的到來。
等啊,等啊,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梅雪。
梅雪對這位怎麼看怎麼起眼不起來的業務嘍囉一向不待見,可是也沒有讓人看出來的冷淡。她竟然坐在肖毅的對麵,肖毅馬上想到要對這位冷美人獻獻殷勤,心裏那把尺子量來量去也量不出他們之間的距離來。
“恩,還是不遠不近。”肖毅心說。
兩個人在一起坐了半個多小時一句話沒說。
“篤篤——”
“請進”
“方總,”梅雪把文件放在他麵前,他翻看了一下,見梅雪還沒走的意思,說:“好了,你放在這裏,我慢慢看吧。”
“小宇,你不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嗎?”
“啊?梅雪,我最近比較忙,有些事情過些日子再跟你說清楚好嗎?”
“我現在就想弄明白。”
“梅雪——”小宇左右為難,他抬頭望著她,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發現我喜歡你隻是因為你的漂亮。”這句話對稍微有些頭腦的女人來說都是侮辱,像一顆無聲炸彈忽然引爆,別看沒有聲音,殺傷力卻大的很,這就擺明了她在你眼裏隻是個花瓶,玩賞可以,但全無用處。
“那你喜歡秦思飛呢?喜歡她的妖媚,她的放蕩,她的始亂終棄嗎?”
“梅雪——”因為氣憤,小宇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小宇,”梅雪又軟下來,語重心長地說:“她隻是你的風景,就像她隻是好多人的風景一樣,她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追逐的腳步。”
“這是我的事情。”
“我隻是想提醒你——”
“請你出去。”他的聲音再次低下去,卻不容置疑。
“男人都是這樣,喜歡你時說的天花亂墜,不喜歡你時連個好一點的理由也懶得找。”梅雪冷冷地說完就出去了。
這句話像一陣冷風吹得小宇後背起雞皮疙瘩,剪不斷,理還亂,不由得煩躁起來。臨下班他又約了思飛一起吃飯。
思飛說:“你好像很不開心。”
“是啊,最近比較煩。”
一陣沉默。
小宇忽然說:“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煩?”
“我怕你後悔——因為一個人煩惱時總想盡快找另一個人傾訴,事後又後悔了——另一個人並不是他傾訴的對象,但是覆水難收。”
“你自認為不是我傾訴的對象嗎?”
“我不知道,我們不是很熟。”
“是啊,我們好像真的不是很熟唉,”他頓了一下又說:“可是,你是那種讓人甘願上當的女孩。”他望著她,帶著孩子氣的信任和天真,“我喜歡你從不在我麵前提梅雪,你很自信,也很任性,任性的人其實都很單純——”
“任性的人也很自私的,自私往往導致人的殘酷。”她打斷他。
“荒謬!”他終於又笑了,一反剛才陰霾滿麵,說:“但很有趣。”
思飛總是一幅大大咧咧毫無心肝的樣子,但是她對時間掐的很準,這是一種天賦。比如,羅子安出娛樂城要送她的時候,小宇一定不在。
車子在藍羚酒吧停下,子安說:“進去喝一杯?”
“我隻有周末的時候才去藍羚。”思飛說。
“也就是說你今晚不想去了?”
“是的。”
這種簡潔讓子安無可奈何,“那我隻有一個人去了。”他說著開了車門,讓思飛自己下了車。
說過再見之後,思飛轉身回公寓,子安望著她,那背影似乎顯得淩厲而不可捉摸。
藍羚酒吧裏,彌漫著舒伯特的《小夜曲》,墨玉坐在吧台前,很投入地彈著鋼琴。
羅子安仍舊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邊喝著白蘭地,一邊向巴台這邊望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巴台前,墨玉抬頭望了他一眼,仍舊低下頭去。
“你不累嗎?”子安問。
“我隻是晚上在這裏,怎麼會累呢!”
“是啊,我忽然忘了,你白天是不用做事的。”
“子安——”
子安不說話了,隻是眯著眼睛笑望著她,似乎有些醉意了。
“你喝醉了——你以前從來都不喝醉的!”
“我看到你就想喝醉。”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大可以不必到藍羚來。”墨玉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胭脂般紅豔的裙衫在空中飄蕩,像一隻蝴蝶在飛舞——
子安站在那裏,直到等她出了酒吧,才快步跟上來,仿佛剛想起來似的說:“阿玉,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
他看著蝴蝶消失在夜色中,“跟當年不一樣了,真的。”子安想。
他驅車回家,進了房間,仍舊是一樣的空曠!
這麼大的房子,隻有他一個人住!
當年,隻租了一個小小的單間還是隔開的,裏麵墨玉住,外麵子安住。
小房間裏的光線永遠是昏暗的,但是畢竟溫暖,那溫暖至今還記得,隻是不再清晰,時間總會模糊掉一些東西,有些人為了忘卻去紀念,有些人拚命捕捉瞬間,把往事壓扁做成標本,疊在紙上,比如,那個愛寫博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