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仍亮著白燈,影照出“手術中”三字。一名男子身穿西服,但衣衫不整的坐在手術室外。他不斷用手搔著頭皮,又以手掩麵,不時站起身來走到手術室門外,顯得頹然不安。
良久,手術室外的白燈終於關掉,那西裝男子瞬速走近。他望見醫生開門走出來,先視察醫生的表情。隻見醫生垂著頭,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那男子就如墮入凶穀般,冷汗直冒,心也差不多停頓下來。醫生見狀,也猜到他在想些甚麼,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未死,隻是心跳非常微弱而已。”那男子反手抓著醫生,喊道:“醫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你一定要救他……”醫生微笑點頭道:“我會盡力的。”
是的,這兒子對他來說有如性命財產,因為再也不能叫兒子的母親多生一個了。
這男子出身於中等家庭,生活本也不錯。但結婚後,支出甚大,加上父母已然退休,雖然仍能應付,但已不能花費太大。現在多添一名男丁,竟遇上這種突發的變卦。隻花在手術費上的金錢便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再加上近來工作不利,有被革職的危機,使他精神可說是崩潰的了。在他眼中,現在隻能因這兒子而支撐到最後,若果兒子死了……精神便會立即崩潰,一發不可收拾。
他頹緩地坐在地上,掩著頭,苦惱著未來的事情。那邊箱,嬰兒的母親正想著孩子現在怎樣。兒子出生以來,她隻見過一麵,因為自己的身子不好,隻能躺在床上,不能任意走動。在她的腦海內,隻能思索出孩子蘋果般的一張笑臉,可愛的模樣,心裏甜蜜蜜的,想著未來是多麼幸福,多麼美滿。
她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便拿起電話致電丈夫的手提電話。響了頃刻,便有人接聽。
這人的聲線沉重,更帶有點沙啞。她第一句竟問道:“我想找鄭穎強先生。”說後,也感莫名奇妙,因為她是致電手提電話的,那對方應是他丈夫才對,為何要說找那一位。電話中的一把聲線答道:“是,我便是。你是阿珊嗎?”
她突然不知如何回答,可能刹那間並不相信對方便是自己丈夫吧!半晌才道:“是的,我是佩珊。”電話的另一邊柔聲問道:“有甚麼事嗎?”佩珊茫然道:“沒,沒甚麼。隻是這時沒見你,很想念你……”對方的穎強愣住,忽然醒覺自己雖一直在醫院內,卻沒有去抽空見她,便說道:“那我現在來醫院好了。”說後便掛了線。
穎強立即乘計程車回家,一路上也想著如何向妻子解釋,如何才不使她激動。回到家後,改穿衣衫,剃過胡子,整理好後便離開。再次坐計程車回到醫院去。路上,仍在盤算著如何回答妻子的問題,及如何解釋。但總是想不通,心裏覺得這樣不是,那樣又不是的,不知如何才好。
來到病房門外,他猶豫半晌,才敲門而進。一打開門,隻見妻子已坐在床上,用著奇異的眼神望著自己。一陣暖風從半開的窗邊吹入,兩人也同時感到一陣暖意。
佩珊首先打開話題,笑說道:“我還道之前聽電話的人不是你呢!”穎強也感愕然,問道:“為甚麼?”佩珊故意壓低聲線,粗聲說:“當然啦!那把聲音一點也不似你。”說後,自己也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穎強裝出笑意,說:“正在睡覺,聲音總是控製不定的。”
穎強關了門,便坐在佩珊的身邊,輕輕捉住佩珊細嫩滑膩的手,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盡管兩人是夫妻,佩珊被穎強的那種眼神看著,也臉紅起來。穎強剛欲開口,佩珊便問道:“孩子怎麼樣?可好嗎?”穎強想也不想便答道:“好,很好很健康。”
終於,穎強也不想讓妻子傷心,隻得瞞著她。說了這話,他背上也流了一把冷汗。
畢竟,說謊也並非一件好事,心中總是戚戚然,並不好受。
突然間,佩珊用懇求的眼神望著穎強,說:“帶我去見見他……我真的很想見他。”佩珊的一雙濕潤的眼,加上懇求的聲線,更加使穎強不忍心,便想將一切的真相告知,解開這個心結。
穎強剛欲開口,卻見佩珊甜絲絲的一笑,話到嘴邊卻又吞回肚子裏去。勉強說:“你現在身子不好,怎能胡亂走動,待養好身子才看也不遲。”佩珊哭喪著臉道:“我要看,我要看呀……”穎強心中一酸,險些淚也掉下來,隻忍著道:“不要這樣。”隨後便輕撫佩珊的臉。
鬧了不久,便靜下來。在佩珊的美臉上,流露出不服氣的模樣。穎強也不發一言,低頭看著佩珊。佩珊歪著小嘴說:“你是不是在騙我?有事在瞞著我?”穎強一驚,背上一涼,強鎮定說:“怎會呢!”佩珊不信也不行,她隻怪自己身子總是如此,隻能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