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是奴隸(3)(1 / 3)

麥克,你怎麼啦?你的臉色不對啊?老板說。我和湯姆都聽見了,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麥克。這時我才發現麥克的頭發很淩亂,前額垂下來的發梢幾乎要把一個眼睛遮住。我和湯姆同時說了相同的話:麥克,ARE YOU OK?他這才把頭發甩到後麵去,但是,仿佛不想暴露他的表情,一隻手捂住眼睛和鼻子,手臂頂在大腿上,另一隻手墊在手肘下麵,整個人彎曲呈蝦狀。我們聽到很含混很低沉的聲音:妮可失蹤了。

你說什麼?老板沒有聽清楚。

他說妮可失蹤了。湯姆幫他回答。

妮可不是住在醫院裏嗎?老板說。

我的腦門上好像被擊了一棒,頓時眼睛發黑。本來我想說,妮可度假去了,她會回來的。閉上眼睛,卻看見今天剛進門時麥克那張臉,他的眼睛眯成一線,現在才明白不是微笑而是蔑視,他對我不懷好意。所以到了喉嚨口的話被我咽了下去。

麥克回答老板說,她在星期五就出院了。

奇怪。老板抓了抓銀白的平頭,一麵往外麵走。我想他是在踱步,那雙鋥亮的黑皮鞋,走過去還會走回來。麥克說,任平也許知道妮可的下落,這個周末他也不在家。嗬嗬,我淺淺一笑,對答如流,你說對了,我和老婆到海灘營地度假去了。我不知道妮可的下落。

好了好了,大家幹活吧。妮可不會失蹤的。

老板果然走回去,走到麥克麵前,把他的椅子轉了回去,一邊說,你的論文得抓緊寫。然後大步走出實驗室。正在他要關門的時候,麥克大聲說道,我的論文已經寫好了,今天下班以前,我會留在你的郵箱裏。

好!老板立即站住,轉過身來,古銅色的臉上容光煥發: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下期實驗的研究經費已經申請到了。我的朋友們,加油哇!

老板的鼓勵意味著我們將繼續被雇用,生計不成問題,但是好消息並沒有改善實驗室裏的沉悶氣氛。整個上午我們都埋頭幹活,但是,鬼知道效果如何?老板對妮可漠不關心的態度令我心寒。也許當初麥克介紹她進來時,老板答應得比較勉強,如今失去她也不算損失。我本來把論文提綱列好了,準備整理數據的,結果什麼也沒有做成。耳朵裏不時地響起麥克的聲音:任平也許知道妮可的下落,這個周末他也不在家。我當然不在乎這個周末,但是,麥克是否看出了或者妮可流露出我們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否則,湯姆也不在家,為什麼不懷疑他?

午餐時,我沒有出去吃飯,胃裏被妮可失蹤的消息填滿。我呆呆地坐著,以為他們都出去了,鬆了一口氣。人在心虛時,總是疑神疑鬼,自己嚇唬自己。我明明不知道妮可的下落,卻被麥克問得好像成了同謀似的。我需要一個安全的空間,讓自己平靜下來。平時,麥克總是比別人走得早,哪怕早一分鍾,早30秒鍾,總是他先離開。沒想到,我站起來去解手時,發現麥克沒有走。

我說,麥克,不去吃飯?

沒有食欲。他懶洋洋地答道。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要著急,妮可會回來的。

他說,你病假期間有沒有去看望過她?發現什麼異常的跡象?

我去看過她,沒有什麼不尋常。

你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什麼關係?我故意裝糊塗。心裏想,寧可裝傻也不能說,否則他更要懷疑妮可向我泄密的動機。

你不知道嗎?我們是情人關係。我愛她!

麥克把"我愛她"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仿佛要把地板割裂,在我和他之間劃出一條界線。

噢,難怪你來醫院那天焦急萬分。其實他不僅焦急萬分,而且阻止我去看妮可。幸虧妮可活過來了,否則誰知道麥克要對我做多少文章?有他這樣一個男人擋在我和妮可之間,我寧可逃之夭夭。

但是,她失蹤了,什麼線索也沒有給我留下。麥克連說兩遍"什麼線索也沒有",激動得站了起來。他像老板一樣,扶著椅背轉了一圈,又轉一圈。椅子矮下去了,

他再轉回來,當玩具一樣玩。突然,他停了下來,目光鋒利地看著我,問道:我怕她另外有人了,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我說,麥克,不要胡思亂想,耐心一點,妮可會回來的。

我以為就這樣把他打發過去了。不料,他窮追不放地說,妮可不會是看上你了吧!我說,麥克,我是有婦之夫。怎麼會呢?說這話時,我的背上已經冷汗涔涔。

我也是有婦之夫。他答道,妮可是不在乎身份的。

其實我應該說,既然你愛她,為何讓她處於難堪的地位?你為什麼不能好好保護她?給她安定和幸福的生活?但是我說不出來,因為這些話對我也完全適用,與其問麥克不如先問我自己。我突然覺得今天哪怕我有勇氣和麥克爭奪妮可,也不過是帶上了強者的麵具而已,我們倆在骨子裏都是懦夫。想到這裏,我不禁對麥克產生了憐憫之情。原來他擁有兩個女人,妻子強悍的缺陷可從善良的妮可身上得到彌補。現在妮可消失了,妻子對他便失去了意義,對於麥克來說,一個女人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