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真的嗎(4)(2 / 3)

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的朋友。

你等等。

窗下有兩張白色的低藤椅,我扔了一個枕頭過去,握著電話坐在上麵。我想從醫院裏逃出去,但是必須先找到妮可。

妮可?斯密絲,找到了,她在無菌病房接受觀察,還沒有脫離危險。

無菌病房?我自言自語,妮可沒有脫離危險。

謝了總機,我扔下電話,三步並作兩步朝門外走。不料和送飯上門的老頭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我打了聲招呼,腦子裏兩條腿還在走。老頭一把扶住我,說道:午餐來啦,香噴噴的中國炒麵。

噢,謝謝。

先生,你要去哪裏?需要幫助嗎?

他扶著我回到病房,把托盤放在床邊櫃上,然後指著牆上的一個紅色開關說道:瞧,有事請按這裏,不用你去跑腿。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要去無菌病房。

他卻說,享受你的午餐吧,中國炒麵,我也很愛吃。

老頭叫莫非,個子不高,肚子很大,滿臉笑容。看著他的笑容,我不由心中一沉,是不是警察派他來監視我?

中國炒麵等於美國的三明治,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說。一邊打開銀色的金屬保溫蓋,喝了一口桔子水,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有筷子,我用白色的塑料叉挑幾根麵條,剛提起來就滑落下去。

莫非,能搞到筷子嗎?我說,希望把他打發掉。

抱歉了,先生,醫院裏沒有筷子。

我用身體擋住餐盤,不讓莫非看見我的狼狽相。叉尖在盤子裏亂插,抓上來的不是蔬菜就是雞肉塊。麵條像泥鰍一樣狡猾。

我乘莫非不注意,趕緊端著盤子,湊近嘴邊,像掃垃圾一樣把麵條扒到嘴裏。這是最不文明的吃法。唉,早知這樣,我真該吃三文魚和土豆泥。

莫非,我問他的時候,滿嘴都是麵條,說得含含糊糊,你知道,無意的事故傷人,在美國如何處理?

慢慢說,先把食物咽下去。莫非沒聽清楚我的意思。

沒什麼,我故意把麵條嚼了又嚼,留在嘴裏不咽下去。我說,你等著我把午餐吃完,送盤子回廚房嗎?

哪裏哪裏,我馬上要下班了,你把盤子放在門外麵的架子上,會有人來收的。

莫非走了。我看了看手表,正巧一點半。突然想起今天沒有去上班,實驗室的工作沒有交代,妮可和我都沒有請假。實驗室一點半結束午餐,麥克和湯姆應該都在。

我又想起佩芬說中午回來,應該給她打個電話。正這麼想著,電話鈴又響了。

我的手搭在電話上,鈴聲不停地響,越響我越不敢接。黑製服的警察,手裏有我的證據,破碎的玻璃杯,地毯上的白酒味,妮可的陰道裏留著我的精子。如果妮可不開口,我永遠也洗不清自己。母親說,我們家兩個男人都是被女人害的,她們不敢說出真相。言下之意,相愛是雙方的,為什麼要男人來承擔惡果?如果妮可死了,不,不,妮可絕對不能死!如果妮可死了,我就是殺害她的凶手。天啊,我怎麼走到這個地步?

哈羅,你是誰?我拿起電話時側身靠在床上,一個手肘撐著頭。

任先生好!我是吾德醫生,比爾?吾德。

你是醫生?我沒病,你批準我出院吧。

兩點鍾,吾德醫生準時出現在病房門口。他來之前,我給實驗室打了電話。麥克說,他們已經知道了,因為妮可病危需要通知她的家屬,醫院打電話來聯係的。聽他這麼一說,我好像真的成了凶手似的,頓時心慌意亂,臉漲得通紅。

在醫生進來以前,我已經乖乖地躺下,假裝睡覺。吾德醫生沒有敲門,這大概是他的特權。他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站在兩張床之間的空道上,輕輕地喊我的名字。我翻個身,眯著眼睛朝他看。

瘦高個兒,50剛出頭的年紀,兩鬢有零星的灰白,高顴骨,濃眉毛,亮爍的目光從棕色的睫毛後麵透出來,讓我看了害怕。

我說,如果你是警察局派來的,我願意把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然後請你放我回家。如果你僅僅是大夫,請批準我出院。我根本沒有病。你看我,剛吃完了一大盤中國炒麵。

任平先生,我不是警察,我是心理醫生。吾德醫生說。

心理醫生?你找錯人了。我沒有病,我犯了錯誤,需要坦白懺悔。

請說給我聽聽,任平先生,有些事情也許並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吾德醫生,你不需要為我辯護,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一開始?從哪裏開始?他問道。

我是有婦之夫,我的老婆很溫順,很善良,我娶她為妻,並不是因為愛情,我的父親和哥哥都在愛情上出了軌並受到懲罰,所以,我結婚純粹是為了平平安安過日子。

吾德醫生遞給我一張表格,說,在你傾訴之前,我們要簽一個契約,你對醫生不加保留,醫生為你絕對保密,你願意嗎?

願意。我就這樣輕易地被他說服了。

簽字以後他再問我,可以錄音嗎?我點了點頭。

吾德醫生在另一張床上坐下,他給了我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裏,我說得滔滔不絕,好像再不講出來就要悶死了一樣。我一下子覺得自己是那麼懦弱,無依無靠。這場事故很可能毀了妮可,也毀了我的一生。我得說出真相,尋求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