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是真的嗎(2)(3 / 3)

葛萊西雅說,你沒有愛過她。你欣賞她,把她當做藝術品,是不是?

他不回答我。

貝利,我愛你,我沒有辦法幫助自己。

一個熱吻,潮潮的,封住了我的嘴,封了很久,直到一個煙客走過來。

我們在貝利的車裏把**解決了。車子停在郊外一座橋下麵。雨越下越大,車頂咚咚作響,地上冒著水泡,白茫茫一片。我們偎在一起。

我的模特兒生涯就這樣結束了嗎?我該怎麼對葛萊西雅說呢,貝利?

我來跟她說。

我還能來找你嗎?像今天一樣?

當然。

貝利告訴我被廣告公司中斷合同時,我並沒有認真當一回事。然而,習慣了每天下午往外跑,突然之間無處可去,心裏不能不感到失落。正在這時,我注意到了葛萊西雅的明顯變化,她像是丟了魂一樣,整天愁眉不展,目光呆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有時候,她晚上出去了,第二天等她好久都不回來。有時候,她回來以後帶著莉莉一起出去。

那天下午,葛萊西雅把我從莉莉房間裏叫出來。我們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還沒有走到盡頭,她突然停了下來,靠在走廊的牆上,憂鬱的眼睛裏淚光閃閃。

佩芬,貝利說,你從廣告公司退回來了,謝謝你。她沒有看我,低著頭。一隻腳在地毯上磨來磨去,好像在畫圓圈。過了好一會兒,她抬起臉來,望著窗外的天空,輕聲說,你知道我根本無法再把家支撐下去。她的聲音幾乎是和眼淚一起出來的,然後低下頭去小聲抽泣。

我到旁邊莉莉的廁所裏拿了一塊小毛巾,遞給她說,你別傷心,一切都會好的,你把莉莉交給我,去醫院照顧露西吧。

她用毛巾蒙住臉,吸幹眼淚,一對紅腫的大眼睛看著我,幹燥的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我趕緊奔向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瓶淨水,一邊走回來一邊把瓶蓋打開,遞給她。

謝謝。她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了半瓶,這種喝法,伸直脖子,仰麵朝天,好像旱苗得雨似的,看得我好生憐憫。葛萊西雅,去吧,到醫院去代我問候露西。等她好一點,接她回家來。

沒料到這話剛出口,隻聽見"哇"的一聲,她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往臥室奔跑而去,鞋跟咚咚咚敲打地麵,一路撒下斷斷續續的聲音,露西……隻有……三個……月……

"砰"的一聲門自動關上了,把她的哭聲一截為二。一半在室內,一半留在走廊裏。她的淚眼揪著我的心,鼻子堵塞,酸得透不過氣。哭聲讓空氣沉重地壓下來,開始我還能走動,兩隻腳艱難地從這頭走到那一頭,來來回回,後來我隻能坐在地上,以淚洗麵。我用手蒙住臉,淚水順著手心往下淌,從指縫裏溢出來。唉,我為誰流淚?為露西?為葛萊西雅?還是為我自己?我已經好久不為別人流眼淚了。我被葛萊西雅的淚水傳染了,她的眼淚滴在我內心深處的一個空白點上,讓我動情。露西是幸運的,我不知道如果自己患有不治之症,誰會如此關心我?葛萊西雅對露西的深深關愛和生不如死的感情,我從來沒有遇到過。

窗外,天色由白轉灰。把莉莉弄起來以後,我到廚房去做晚飯,一邊琢磨著是否要告訴任平,如何對他說。被廣告公司退回來,其實是最好的安排,家裏家外都擺平了。同時,也給我一個機會,與任平搞好關係。以前,我總是說自己太累,倒下就睡。他像單身男人一樣,沒有性生活也沒有老婆的體貼和照顧,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早該發火了。可是,因為我在申請綠卡,他像二等公民那樣對我眼開眼閉,實在非常委屈。如果哪天他忍受不了,到外麵泡女人或者找個有綠卡的,跟我離婚,我的日子也不好過。

保姆移民等待時間是長了一些,排隊得好幾年。但是,安全保險,生活平靜,沒有費裏普,也沒有馬克,這些男人說到底我都不喜歡。貝利既不打擾我,也不拒絕我,這就夠了。

貝利是如何向葛萊西雅說的,我不知道。最好的解釋是,為了分擔葛萊西雅的困難,讓我從廣告公司撤出來。葛萊西雅今天就是這個意思,心懷感激。貝利好像在任何時候都是對的,鼓勵我當模特兒是對的,推薦我到公司去是對的,介紹給馬克也是對的。如果沒有馬克這段經曆,我永遠不會成熟。沒有馬克,我也不可能被退回來。我不禁猜疑貝利心裏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葛萊西雅睡著了,我做了她最愛吃的小牛排,等她起來。我和莉莉吃完了以後,下樓去問任平,要不要和我們出去散步?他說,想看書。他的目光仍舊是淡漠的,懶洋洋地靠在長沙發上,不為我滿臉的笑容所動。

也好,我和莉莉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來。

推開大門,清涼的空氣撲麵而來,我感到如釋重負。不知怎地,在他被我忽視被我扔到腦後時,我像馱著包袱似地沉重,我總是回避他躲著他,如今反而感到輕鬆。

推著小車,穿過後院的小道,我給莉莉唱兒歌。過去的日子就像遠處飄來的一片彩雲,從哪裏來飄回哪裏去,如同曾經的一個夢,現在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