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像為了自己贖罪(3)(3 / 3)

本來擔心搬進來以後寄人籬下,縮手縮腳,結果是房子的主人晚上經常不在,我下班回來,她就走了,有時候打個照麵,有時候,人影都不見。我們反而變成小樓夜晚的主人,過得像以前租房一樣自由自在。從道理上說,我們的空間在地下室,但是,葛萊西雅邀請我用那個無人進出的書房,書房在二樓主臥室的對麵,莉莉的隔壁。我完全沒有必要去書房的,既不在家裏做研究,也沒有多少藏書。樓下有個小客廳,在落地燈旁邊安靜地讀書,或者看會兒電視,已經足夠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還是去訪問了樓上的書房。書房原是臥室結構,隻有一張大床和梳妝台的麵積。窗和壁櫥麵對麵,壁櫥旁邊就是門,站在門口,左麵的牆是一排書架,右麵是寫字台。窗口是兩張單人沙發和一個落地台燈。沙發前麵有一張低矮的咖啡桌。

有趣的是,他們家實在沒有什麼書。書架的擱板上都是一些裝飾品,比如藍白相間的日本瓷盤,中國製造的粗糙玉雕,樹根造型和色差鮮明的京劇臉譜。佩芬說葛萊西雅去過中國,莉莉就是那次旅遊的產物。那麼這些陳列品也應該是她從中國或者亞洲的什麼地方帶回來的吧!嗨,美國人!那麼容易上當受騙。沒有見過的東西,哪怕是垃圾,如獲至寶。

我在沙發上坐下,打開燈,環視室內的一切。沙發布是青黃兩色的寬條紋,白色的扶手,咖啡桌是玻璃台麵,青銅色的金屬框架。沒有地毯,木色地板。這些都不像是女人的品味。不知怎麼地我聯想起葛萊西雅的前夫。難道是他的布置?我想再找一點他留下的痕跡,比如釣魚或者登山的書籍,比如美國的曆史和現代政治,翻來翻去,書桌的抽屜裏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顯然,這個書房已經被整理過了。也許就是為了給我使用而整理的。葛萊西雅沒有把我們臥室旁邊的房間改造為莉莉的活動室,卻把書房騰出來給我用,可見她的誠心。這也是我原來估計不足的,以為佩芬給她打工,她是老板,高人一等。現在看來根本沒有主仆之分,反而感到賓至如歸。

我想不通這麼善解人意而且容貌出眾的女人為什麼身邊沒有一個好男人?也不明白她為什麼離婚,為什麼不再結婚?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每天晚上要到別處去尋找溫存?

我把燈關了。外麵還沒有黑透,白晝的餘光襯托著牆壁的慘白,室內陰森森的。這間寂寞的書房,一定知道葛萊西雅的故事,但是,卻以空蕩蕩的形式展現出來,好像考試卷上的填空,令人絞盡腦汁。這種形式仿佛就是葛萊西雅的生活方式。她急切地盼望我們搬進來,慷慨地讓我們分享這個住所,豈不是因為內心的孤寂和無聊?哎,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少不了男人。結過婚的人享受了床上的安慰和快樂以後,一旦那一半空著,就像腳不著地似地懸在空中,惶惶不可終日。我的婚外情不就是因為佩芬晚上值班帶孩子而創造了與妮可單獨相處的機會?我是英明的,果斷地做出搬家的決定,免得野火燒旺了,不可收拾。

我坐到天全黑了,聽到佩芬叫我吃飯才離開。心裏還在想,她為什麼要出去?為什麼?甚至在這秋雨蕭瑟的夜晚?如果說我們的到來填補了這棟小樓的一些空白,那麼她應該靠自己的魅力讓男人過來,填補床上的空白,何必到外麵去過夜?哪個男人不願意上門陪伴?是不是她的男人不固定?還是不想讓我們看到她的私生活?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不上樓,就像房客一樣,井水不犯河水。轉而一想,也許是因為我們搬進來,小夫妻親親熱熱,給了她參照對象,加劇了尋找男人的渴望?那倒不是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