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傑呆呆望著媽媽離去的背影。忽然,他聽到了媽媽爆發出來的哭聲,是那樣的嚎啕,那樣的悲愴。哭聲蓋過大雨滂沱,在潮濕的空氣裏四處飛撒。
薑雲傑仿佛看到了媽媽的淚流滿麵。
天,拉上了黑色的帷幕。樹林,小路,還有遠處的山戀,變成了一團模糊的黑色,已分不清彼此。薑雲傑的心突突地,像頭辨不清方向的小鹿,在黑幕之下胡亂地撞著。
“媽媽為什麼不回來?還有爸爸。”薑雲惠點亮昏暗的煤油燈,火光搖曳著,忽明忽暗,映照出她那惶惶不安的神色。
薑雲傑默默摟著妹妹,靜靜地等著天亮,整晚沒有合眼。
第二天早上,風兒停了,雨兒消失了。那位滿臉漆黑的年輕人來了,同時還來了另一位年輕人。兩人抬著一塊門板,門板上躺著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具屍體。上麵蓋著爸爸生前披過的黑色雨衣。那顆垂下的頭,白紙一樣的臉,還有那雙瞪得大大的眼,以前是那樣的親切和熟悉,現在卻變得如此恐怖和可怕。
薑雲傑的身體陡地產生一陣劇烈的抽搐,手腳不由自主地顫抖,眼前所有的東西發生了傾斜,繼而變得模糊,晃蕩。妹妹緊緊抓著他的左手,雙眼驚恐地望向那塊門板。忽地,妹妹鬆開他,撲向那塊門板,發出一聲淒愴悲涼的大叫,“爸爸。”
薑雲傑的淚水漫過臉麵,掉到了衣服上,但最終咬緊嘴唇,沒有哭出聲音,隻是默然地走過去,拉起妹妹,將妹妹死死地抱在懷裏,生怕一不小心她會飛走。
“媽媽,媽媽呢?”薑雲惠一邊止不住的大哭,一邊劇烈晃動著薑雲傑的雙臂。
兩位年輕人佇在那兒,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叔叔,我媽媽啦?”薑雲傑走到昨天到過他家的那位年輕人麵前,用手擦了擦自已的眼淚。
叔叔低垂著頭,一滴眼淚從臉上滾落下來,“昨天晚上——她——一個人找礦主,不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媽媽瘋了——有人看到她在雨裏瘋狂地奔跑——我們派人找了,找了整整三個小時。還出動了車輛,到處尋問。沒有人知道她到了哪裏——”
薑雲傑無力地坐了下來。
突然的打擊使他的思維產生了混亂。妹妹發出了更為淒厲的大哭,哭聲揪痛著薑雲傑的心。
“別哭,妹妹。”薑雲傑摟住薑雲惠,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紛紛流了下來。兄妹倆緊緊依偎在一起,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兩位年輕人從村裏叫了幾個長輩,悄悄商議著爸爸的後事。從他們斷斷續續的語氣中,薑雲傑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大約昨天十一點半時,煤礦停止采煤。在地下負40米水平左右的斜井裏,三名礦工開始井下維修巷道,爸爸是其中的一個。在加固支架時支架突然鬆動,發生冒頂塌方。事發時一名礦工恰好外出找斧頭,僥幸逃生。而父親和另外一名礦工則被困在井下。等到挖開通道,兩人躺在那兒已經停止了呼吸。
沒有舉行任何追悼儀式,兩位叔叔在當地村民的幫助下,在對麵的山坡上挖了一個坑,用幾張草席嚴嚴實實包好,將爸爸草草地葬在土裏。
妹妹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薑雲傑抹了抹淚,帶上一袋家裏儲存在陶器裏的薯幹,用塑料瓶裝滿開水,對著薑雲惠道,“我出去打聽媽媽的消息,很快會回來。如果你感到害怕,就下山到貝貝家住幾天。”
“哥哥,我也要去。”薑雲惠哭道。
“妹妹,聽話。在家呆著。”
“哥哥,你不要走。我不要你離開我。”
“妹妹——”
“你要走,就一定要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