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問廠長:“如果事實正像你說的這樣,國內那麼多品牌的刀片廠,在犀牛的衝擊下,豈不都難以存活了?”
“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廠長將胸一挺。
“那將會有多少人因此丟了飯碗?”我繼續問他。
“我們不能保護落後。懂嗎?你不進步,你就要被淘汰,懂嗎?”他用食指指著我,樣子像一隻好鬥的公雞。
我心裏感到很不舒服。
一晃二十五年過去了,當年廠長說的那句話,如今還時常讓我記起。而且,二十五年改革開放的艱苦曆程,早已印證了廠長的那句話,聽起來雖然不舒服,但卻是一句真理。
一九八七年,從入冬開始,孫建業就給我們三個劇本編輯布置了任務。大連電視台決定要拍一部長篇電視劇。因為隨著電視事業的發展,單本劇無論從內容還是影響上,都很難再把作品與收視率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搞一個長篇,最好是現實題材的作品。”孫建業說:“從目前的趨勢來看,單本劇已經過時了。”
於是,我走進新華書店,在長篇小說的櫃台前,一連三個下午,讀起小說來。
由於是常客,新華書店的售貨員都認識我,他們甚至讓我自己走到書架前選書。那時候的書店,讀者和書籍之間是有一道櫃台的。
三個下午結束後,我買了包括魯彥州的《古塔上的風鈴》,馬識途的《京華夜譚》等四部長篇小說,其中就包括韓誌君的《命運四重奏》。
春節即將到了,貓在簡易房的蜂窩煤爐前,讀完了第三個長篇。說實在話,三部作品都不適合拍電視劇,起碼大連電視台一個階段之內都無法接觸這樣的作品。我拿起了貴州出版社出版的那本《命運四重奏》。我之所以買這本書,隻是因為這是一部反映農村現實題材的作品。我從心裏還是希望用我們的努力,塑造幾個農民的形象,因為幾年前我自己曾經是個農民。
太陽偏西的時候小說讀完了,我鎖上家門,一口氣跑到離家最近的一個郵電局,開始給長影廠的導演賀米生打長途。去年我們與賀導合作拍攝的七集電視劇《遠方有綠燈》,被觀眾認定是一部令人蕩氣回腸的電視作品。之所以給賀導打電話,是因為作者在小說結尾處留下了“寫於長影小白樓”的文字。我去過長影小白樓,那是長影廠接待各地編導人員的招待所。
在電話裏,賀米生不但確認作者韓誌君即長影廠的專業編劇,同時告訴我,韓誌君已請假去了天津。春節馬上就到了,韓誌君每年要去天津探望嶽父,賀米生和韓誌君很熟悉。
從郵局出來,我一口氣跑上綠山,我把《命運四重奏》交給孫建業:“一宿看完,明天上班後再說。”
第二天,在上山的班車上,孫建業就按捺不住心裏的興奮:“幹吧,老唐,一定要把這個作品抓到手。今年咱們的電視劇就看這部了。”
農曆正月初九,我和電視劇部主任及導演陳雨田便奔赴長春了。在長影小白樓,我們見到了小說作者韓誌君。
“真沒想到。”韓誌君握著我的手:“這書在新華書店的書架上已經放了兩年,今天竟然被大連台發現了。”但情況卻發生了變化。“真不巧,你們還是晚了一步,春節期間,北影廠的一位朋友找到我,我已經答應給北影了。”
我一聽就急了:“誌君,賀米生導演可以作證,我節前就找你了。無論如何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我開始展開外交攻略:“再說了,就目前來看,這部小說的體量,應該是一部十二集的電視連續劇。而一部電影,是斷然不能全篇展現的。”我進而向他交代了大連台的優厚條件:“十二集,稿費六千元,怎麼樣?這絕不比北影廠一部電影少。”
韓誌君笑了:“不是錢的問題,這樣吧,你們等一下,我找個電話和北影廠的朋友商量一下。”說罷,他便出去了。
“你也真敢做主。”電視劇部主任有點埋怨我:“稿費六千元,台裏能批嗎?”
“先把本子拿下來再說,稿費的問題,我找孫台長談。”我討厭這種患得患失的態度。
不一會兒,韓誌君回來了。“妥了。”他顯得很高興:“北影放棄了。”我高興得將桌子一拍:“妥了,什麼時候交稿?”我問。“我手裏還有一部電影沒寫完。”韓誌君算了算時間,“五月底交稿,怎麼樣?”
“妥!”大家都很高興。
不過,在整個談話中,我發現韓誌君始終回避與陳雨田導演交流。中午吃飯的時候,韓誌君偷著對我埋怨說:“你們也是,本子還沒定下來呢,導演就先來了,我希望這電視劇由我們廠的導演導。長影有很多長於拍攝農村題材的好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