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店,價格卻一點也不便宜,一個雙人標準間就要360元,更令人頭疼的是,隻有這一個房間。方木正在猶豫,米楠就拍了板。

“就住這裏吧。”

房間裏和小旅館的外觀一樣破舊,到處透出一股黴味。也許是靠近礦山的原因,從床單到地麵上都是一層薄薄的黑灰。兩人相視苦笑一下,也隻能將就了。

在駕駛室裏坐得太久,方木一頭栽倒在床上放鬆筋骨,身下的彈簧床墊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米楠則站到窗邊,剛想拉開窗子透透氣,就看到窗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煤灰,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

兩人稍稍休息了幾分鍾,就下樓吃飯。

小旅館裏沒有餐廳,就餐隻能到外麵。好在這條街上的飯館不少,放眼望去,冠以某某大酒店的鋪麵比比皆是。方木和米楠選了一家看起來相對幹淨些的店麵,點了幾個炒菜,邊吃邊研究下一步的行動。

這條街上有不少經營爆破器材的小店,相信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並不具備經營資質,在這種小店裏,無需出示正當手續就可以購買到爆炸物。但是調查起來會非常困難,即使江亞真的在此地購買了炸藥和延時電雷管,賣家也不會承認。大家幹的都是非法的勾當,誰也不想惹禍上身。

正說著話,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進了小飯店,跟櫃台後麵算賬的老板娘打了個招呼後,就扔下書包,一頭鑽進後廚。片刻,小男孩端著一大盤炒麵,毛手毛腳地送到方木的桌子上。

不知道是因為燙手還是盤子太重,炒麵放到桌上時,小半盤麵條都灑了出來。老板娘見狀,立刻走過來罵道:“你娘個腿的,不能當心點?”

“沒事沒事。”米楠急忙打圓場,“燙到你沒有?”

小男孩唆唆手指,紅著臉搖頭。

“對不起啊。”客人沒發作,老板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給你們換一盤吧。”

“不用了。”米楠把麵條挑回盤子裏,“這是你兒子?”

“是啊。”老板娘一臉驕傲的笑容,“小學二年級了,班長。”

“真是個好孩子。”米楠笑眯眯地摸著小男孩的頭,“這麼小就幫家裏幹活了。”

“唉,沒辦法。”老板娘的麵色黯淡下來,“他爸爸前年在礦上出了事故,死了。就我們娘倆相依為命。”

米楠連連感歎不容易,老板娘見米楠言語和善,又不追究小男孩的過錯,心下大生好感,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聊起來。

扯了半天閑話,老板娘好奇地打量著方木和米楠,問道:“你們倆來做啥的?”

方木看看米楠,含含混混地反問道:“你看呢?”

“你倆不像來買煤的。”老板娘頗為肯定地說道,“那幫業務員我見多了,你們倆不像。”

方木想了想,低聲說道:“大姐,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誰?”老板娘更驚訝了,“礦上的?”

“不是。”方木湊近她,“你知不知道這裏哪有賣炸藥的?”

“知道啊。”老板娘直起身子,衝窗外揚揚手,“那邊不就有好幾家麼?”

“我指的是……不用手續的那種。”

“那我可不知道。”老板娘頓時警惕起來,隨即起身離座,說了句慢慢吃就回到櫃台後麵了。

方木有些泄氣,匆匆吃完後就結賬離開了。走到街麵上,他看看那些經營爆炸物的店鋪,眉頭皺了起來。

米楠看出他的情緒,輕輕地笑了起來:“你太直接了,人家肯定以為我們是暗訪的記者。”

沒辦法,隻能一家一家地問。方木的想法是,先試試能否不用手續就買到炸藥,如果可以,就拿出江亞的照片來詢問對方是否見過這個人。如果能取得江亞曾在此地購買爆炸物的人證當然最好,如果不能,查清他的身份也不失為一大收獲。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方木想象得那麼順利。趁著天色未黑,方木和米楠先去附近的幾家商鋪打聽。賣家們倒是很熱情,待方木說明來意後,伸手就要公安機關的批文。一聽說沒有,腦袋都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方木不死心,拐彎抹角地提出願意出高價,賣家們還是絲毫不肯讓步。方木最後拿出江亞的照片,對方更是連看都不看,邊說沒見過邊揮手趕他們走。

連碰了幾個釘子,太陽也遠遠地隱藏在大角山後了。眼見暮色愈加深沉,沿街的爆破器材店紛紛關門打烊。飯館、按摩院、洗頭房和KTV卻熱鬧起來,街麵上一下子出現了好多人,從衣著打扮上來看,既有采購煤炭的業務員,也有從礦上前來消遣的工頭,還有一些煤礦裏的年輕工人。他們剛剛洗淨了手臉,頭發裏還帶著煤屑,就來村裏揮霍剛剛拿到手的血汗錢。也許對他們而言,剛剛還在深深的礦井裏命懸一線,當然更有理由享受地麵上的燈紅酒綠。

街麵上的男人居多,沿街的店鋪裏則是女人為主。刺鼻的脂粉香氣一下子取代了煤灰,在這條街上彌散開來。在充滿原始欲望的人群中,方木和米楠顯得格格不入。特別是很多男人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米楠,嘴臉中盡顯貪婪。方木就要忍無可忍的時候,米楠拉拉他,平靜地說道:“今天就到這兒吧,先回旅店。”

回去的路並不長,卻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耽誤了很長時間。路過那家飯館的時候,方木看到老板娘一邊滿臉堆笑地招呼客人,一邊大聲嗬斥著流連在門口的兒子。小男孩正倚在門旁看幾個孩子玩遙控飛機,聽到母親的召喚,忙不迭地往店裏跑,不時回頭看那架懸在半空的小直升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