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別告訴別人行麼?”任川有些尷尬地笑笑,“如果這次大難不死,我還得在這個圈裏混。”
方木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轉身走了。
接連幾天,“城市之光”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似乎徹底消失在網絡上。警方雖然被監護工作拖得疲憊不堪,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每個工作小組都在緊張地忙碌著,雖然收效甚微,但總算是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首先,負責外調的小組經過大海撈針般的排查,終於確定了富民小區殺人案中的水囊來源。經查,水囊是由浙江的一家橡膠製品廠生產的。因為並非管製物品,所以買主隻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收到預付款後,廠家委托貨運公司將水囊送至C市並約定由買主自提。警方經調查後得知,買主彙款時所使用的身份證件係偽造,手機號碼在打電話訂貨及接到電話取貨後就再沒有使用過。通過對貨運公司的詢問,工作人員已無法回憶起買主的樣貌,隻記得是男性,中等身材。
其次,在筆跡鑒定人員的協助下,對第47中學殺人案現場的物證已鑒定完畢。其中,在編號為8、39、44號的演算草紙上,提取到一組字母與數字的組合。經排列及對照前幾個現場中提取到的編碼,最大可能為XCXJ02718425。經死者魏明軍的家屬辨認及筆跡鑒定人員的勘驗後,確定這些字跡並非魏明軍所寫。之後,警方將在三起殺人現場提取到的相似編碼進行筆跡鑒定,結論為可做同一認定。
這一線索顯然使案情更加撲朔迷離。專案組幾經討論後,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卻仍然無法參透這組編碼的含義。方木考慮再三,動員米楠提出了自己的設想,即凶手與書寫編碼者為不同的兩個人,且彼此並無犯意聯係。
這種設想沒有得到專案組的認可,不少人甚至認為米楠純屬異想天開。幾番辯論下來,盡管方木和米楠提出若幹論據,專案組的大多數成員仍然認為此時不應把精力浪費在這組編碼上。因為“城市之光”的殺人預告已經為警方提供了最佳的抓捕時機。一旦抓捕成功,這組編碼的秘密自然水落石出。
散會後,方木對米楠略感歉意,因為會上對這種設想的否定意見不乏過激,甚至是嘲諷的言辭。不過,米楠似乎對此並不在意,對方木結結巴巴的道歉,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沒事就回足跡室了。
倒是楊學武跑來質問方木,指責他不應該讓米楠陷入那麼尷尬的境地。
“人家好歹是個女孩,你看她當時委屈的……”
方木很想告訴楊學武,以米楠的性格,可能對他人的否定意見有千萬種不服,唯獨不會有委屈的情緒。她的內心之強大,可能是楊學武和方木都無法想象的。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自從那天一起吃飯之後,方木再沒有單獨和米楠聯係過。一來是覺得尷尬,二來是怕引起楊學武不必要的誤會。有時在專案組裏遇到,也是公事公辦,客客氣氣。其實楊學武追求米楠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組裏的大多數同事都看出來了。領導對此沒有過多幹涉,畢竟兩個人都是年輕幹警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彼此有好感也純屬正常,隻是叮囑別影響工作就行。於是,工作累了的時候,年長些的同事常常拿兩人開玩笑,楊學武半真半假地回應,米楠卻始終不動聲色,麵沉如水。有時恰逢方木在場,他的婚事也成為大家調劑情緒的目標。也許對這些不明就裏的警察來講,沒有比促成一場戀愛和操辦喜事更能讓他們暫時擺脫案件所帶來的沉重壓力了。對那些善意的哄笑,方木一律以含混的哼哈回應。有時忍不住偷偷地去看米楠的反應,她卻永遠隻保持一種姿勢:低頭、垂目,查看手邊的案卷或者檢驗報告,既不參與,也不回應。
這其實也是一種態度:如果你不能愛我,請讓我保留不自我傷害的權利。
這種態度讓方木常常感到心煩意亂,甚至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然而,他很快發現,逃避自己的內心,比什麼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