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是一隻七七式手槍,半小時前,楊學武差點用它打中米楠。
米楠查看著一堆碎裂的石膏,它們已經無法形成完整的一塊,有些部分已經碎成了粉末。米楠的臉色越發難看,最後把它們掃進一個塑料袋裏,重重地摔進足跡箱。
方木看看米楠,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要不……再回去重做一份?”
米楠沒說話,大口夾著炒土豆絲,看上去餓壞了。片刻,她冷冷地甩出一句:
“原始痕跡已經被他踩壞了,再做幾次也沒意義。”
楊學武麵帶慍色,大聲申辯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誰能想到這麼晚了你們還在提取足跡啊?”
方木趕緊打圓場。他看看楊學武額頭上的腫塊,覺得很過意不去。
“你沒事吧?”
楊學武哼了一聲,並不領情:“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
方木現在的樣子的確夠狼狽,滿身灰塵泥土不說,左臉頰上也有一塊大大的擦傷,手肘和胯骨都在火辣辣地疼,估計都摔破了。
酒菜上齊,米楠點了一碗米飯,頭也不抬地悶聲吃飯。兩個男人也不說話。方木折騰了半宿,也餓了,卻沒什麼胃口。好不容易提取到的足跡毀於一旦,這讓他頗感鬱悶。吃了幾口菜,方木就拿出煙來悶悶地吸著。
楊學武倒沒閑著,一杯接一杯地灌著啤酒,不時在方木和米楠臉上來回掃視。坐了半晌,他忽然問道:“你們倆怎麼會在一起?”
“偶然碰到的。”方木想了想,問道,“你為什麼來現場?”
楊學武不說話,隻是起身在方木麵前的玻璃杯裏倒滿啤酒,然後舉杯示意。
“我開車了,”方木急忙擺手,“不能喝。”
楊學武把杯子重重地一頓,粗聲粗氣地說道:“你是不是男人?”
方木又好氣又好笑:“這跟是不是男人沒關係!再說,我們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沒事。”楊學武又舉起杯子,“幹了這麼多年,方方麵麵我都有熟人——誰也管不了咱們。”
“還是別了。”方木把杯子推開,“有機會再說。”
楊學武瞪起眼睛:“你他媽把我砸成這樣,讓你喝杯酒還唧唧歪歪?”
這話讓方木再難推辭,隻好伸手去拿酒杯。剛剛舉起來,旁邊的米楠就一把奪過去。
“我替他喝。”米楠麵無表情地盯著楊學武,一仰脖,把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方木想去搶下酒杯,已經來不及了。
楊學武的臉漲紅起來,脖子上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
“你憑什麼替他喝啊?”
“襲擊你是我安排的。”米楠放下酒杯,兩頰緋紅,“我向你賠罪。”
楊學武的臉更紅了,口中也變得語無倫次:“不用……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實在說不清楚了,索性也把杯中的啤酒喝個底朝天。
方木有些煩躁起來,這叫什麼事兒!
米楠喝完酒,拎起足跡箱,示意方木跟她走。
“方木,送我回去吧。”
方木剛要起身,楊學武隔著桌子一把拽住他。
“你走吧,方木不能走。”
方木被拽了個趔趄,無奈地問道:“你又要幹嗎?”
“和你談談。”
“談什麼?”
“談案子!”
方木隻好坐下,盡量耐住性子說道:“學武,你喝多了,改天再談好麼?”
楊學武沒回答他,隻是衝米楠擺擺頭:“你先走吧。”
米楠看看楊學武,又看看方木,轉身就走。
方木急忙說了句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個短信,也不知米楠是否聽到,就見她推開門,消失在夜色中。
方木甩開楊學武的手,點上一支煙,看看臉紅脖子粗的楊學武,不耐煩地說道:“說吧,你有什麼想法?”
楊學武卻安靜下來,也慢條斯理地點上一根煙,吞吐著煙霧,隔著桌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方木。
良久,他冒出一句:“你小子可以啊。”
方木一怔:“什麼意思?”
楊學武笑笑,伸手彈煙灰,再抬頭看方木時,眼神中竟透出許多怨恨。
“深更半夜的,你有本事把米楠拽出來幫你搞案子……”楊學武頓了頓,“你不知道她生病了麼?”
方木忍住氣:“我跟你說過了,我們是碰巧遇到的。”
“替你擋子彈,替你喝酒,這也是碰巧?”
“你別胡說!”方木提高了聲音,“你不是要談案子麼?到底談不談?不談我走了。”
楊學武卻一下子委頓下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他揮手叫來服務員,又要了兩瓶啤酒。
方木靜靜地看著他自斟自飲,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回現場?”
“今天開完會,我就一直留在局裏。”楊學武打了個酒嗝,“眼前是這起案子,腦子裏卻是47中學那起,總是不自覺地把這兩起案件放在一起比較。”
方木的心下有些釋然,看來自己對楊學武的感覺沒錯。
“你也覺得二者有相似之處?”
“嗯。”楊學武點點頭,“不過,隻是感覺。畢竟二者在手法、場所、被害人的特征上都有很大的差異。所以,我就想來現場再看看,也許有我們漏掉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