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早晨撒滿陽光和希望,埃德娜的眼前沒有什麼不可能辦到的事,惟有極度愉快的期待。她清醒地躺在床上。閃閃發光的一對眼睛注滿了沉思默想。“他愛你,可憐的傻瓜。”如果她的腦子裏真有這個牢固的信念,還會出現其它什麼問題呢?她發覺,頭天晚上自己那麼絕望,真是太孩子氣了,太不聰明了。她又一次地回顧頭天晚上的事,力圖找到為什麼羅伯特緘默不語的道理。那些道理可以理解,但如果他真的愛她,就肯定站不住腳,決不會抗拒自己的熾烈感情。他肯定能即時地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她想象著他早晨去上班的情景,甚至見到他怎樣穿衣服,怎樣沿街行走,又怎樣轉過街角;見到他如何伏案忙碌,如何同來辦公室的人交談,又如何去吃午飯,也許還在街上期待碰上他哩。下午或晚上,他肯定會來看她,就像頭天晚上那樣,坐在那裏卷煙,談上一陣,然後回家。要是他真的同自己在一起,那該是多麼令人愜意啊!即使他願意那樣緘默不語,她也毫不怨恨,也不會去刺探他緘默的原因。
埃德娜披上睡衣,吃過早餐,女仆給她送來拉烏爾寫給媽媽的幾行歪歪斜斜的短信,表示他的愛意,要她再寄些夾心糖。並且告訴她,今天早晨,他們發現莉迪的大白豬身邊躺著十隻小豬仔,排成了一排。
埃德娜的丈夫也來了一封信,說他有望三月初回來,然後就準備一起到國外旅遊。這是他早就答應過她,而且現在完全能夠辦到的。他覺得自己能像其他人那樣旅遊,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因為他最近在華爾街的投機事業中賺了不少錢。
最使她吃驚的是,收到阿羅賓半夜裏從俱樂部寫來的一封便箋,祝她早安,希望她睡了個好覺,並再次表露自己對她的忠貞不二。他深信她對此不會給予多少回報。
幾封信都令她高興。她心情輕鬆地給孩子們回信,答應給他們再寄夾心糖,祝賀他們高興地發現了小白豬。
她給丈夫回信也很友好,但含糊其詞,稱她自己沒什麼具體的打算。她生怕引起他的誤解,解釋道,這僅僅是她對現實生活再也不抱什麼幻想,隻聽從命運的安排,任其發展。
對阿羅賓的便箋,她沒作答複,隻把他的信放進了塞勒斯廷的爐蓋下,一焚了之。
她滿有精神地畫了好幾個小時,除了畫商之外,誰也不見。畫商來問她,聽說她要出國去巴黎學習,是否真有其事。
她說她可能去,於是他們商定,要她按時把巴黎的作品寄回來,以便參加十二月份的繪畫展銷會。
那天,羅伯特沒有來,她真是沮喪不堪。第二天,第三天,他也沒來。每天早晨她滿懷希望醒來,每天夜裏則以絕望告終。她很想自己去找他,但又不願意屈服於這種衝動,而且竭力避免碰見他。她也沒去賴絲女士家,也不路過拉蒂格諾爾家。唉,要是羅伯特現在還在墨西哥的話,也許她早就去過這兩家了。
一天傍晚,阿羅賓來求她一道駕車兜風,她去了,上了湖濱,到過貝殼路。他的馬兒精神抖擻,幾乎難以駕馭。她很喜歡觀看急駛中的馬兒快速奔馳,喜歡聽見堅硬路麵上快速、刺耳的馬蹄聲,他們從沒有停下吃喝過,這並非阿羅賓的粗心大意。他們回到埃德娜的小餐室,才開始吃東西,喝酒。那時候,天已黃昏,他待到很晚才離開。阿羅賓來看她並同她待在一起,根本不是他一時興趣。他早就發現她潛藏的性欲,在他精心策劃的誘使下,她這種本能的要求,綻出了一朵遲開的、濃鬱的、誘人之花。
那天晚上,她入睡的時候,再也沒有感到沮喪;第二天早晨醒來,也再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