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第十七章

龐蒂利厄一家在新奧爾良的埃斯普蘭德街有一座非常漂亮的住宅。這是座雙層樓麵別墅式的大房子,前麵的陽台寬敞,凹形圓柱支撐著斜坡的屋頂。整座房子刷得雪白耀眼,外麵的窗板或者說遮陽板是綠色的。庭院收拾得一塵不染,整整齊齊,滿是路易斯安娜州南部盛產的各種花草。室內的陳設古香古色,典雅精美。地板上鋪著最柔和的地毯,門窗上懸掛著華麗雅致的帷幔,牆上掛著精心挑選的名畫。此外,還有雕花玻璃和銀製器皿,桌上鋪著錦緞。所有這些,都曾使許多女人羨慕不已,誰的丈夫也不如龐蒂利厄先生對家庭的陳設如此慷慨大度。

龐蒂利厄先生總喜歡在屋子裏踱來踱去,查看各種各樣的擺設及細枝末節,以便找出還有什麼不當之處。他極為珍惜他的財產,最主要的是因為這些東西全是他的,而且,不管是一幅畫,或一尊雕像,還是帶飾邊的貴重帷幔,無論任何東西,一旦由他購置來放進這個神聖的家族殿堂裏,成為他的財產的一部分,他一見到就有一種真正的由衷的滿足感。

每逢星期二的下午——星期二是龐蒂利厄夫人接待客人的日子,來訪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那些太太們通常坐四輪馬車或公共馬車來,要是天氣宜人,路途又不遠,也會步行而來。有個不算太黑的混血兒男孩,身著燕尾服,手執小銀盤,專門站在門口接名片,把客人引進客廳。一位使女,頭戴長筒形白帽,專門在客廳為客人們斟酒,倒咖啡,送巧克力,殷情地侍候客人。龐蒂利厄夫人總是身著漂亮的禮服,接待客人,在客廳裏陪著來訪者呆上整整一個下午。有時候,某些太太由丈夫陪伴著晚上才來,因而她的接待也可能持續到夜裏。

自從六年前結婚以來,龐蒂利厄夫人有如遵循宗教儀式一樣地履行這一例行公事。當然,一周之內的某些晚上,她也陪同丈夫去看歌劇,有時也看話劇。

龐蒂利厄先生每天早晨八至十點離開家,晚上六點半到七點之前幾乎難得回來,而晚餐則在七點半鍾開出。

從格蘭德島回來幾周之後的一個星期二晚上,龐蒂利厄先生同妻子一道坐在餐桌邊進晚餐,就他們倆單獨在一起。兩個孩子正被弄去睡覺,還能聽見他們光著腳板的嗒嗒聲,混血兒保姆的追趕聲,還有又是規勸又是乞求的說話聲。龐蒂利厄夫人沒有穿星期二接待客人的禮服,隻穿著一般的居家服。龐蒂利厄先生盛好肉湯,把剩下的遞給等在旁邊的男侍時,注意到了妻子的穿著。在這類事情上,他特別留心。

“累了吧,埃德娜?接待了哪些客人嗬?來訪者多嗎?”他問道。他品了品湯的味道,開始加胡椒、鹽、醋、芥末——一切夠得著的佐料。

“很多人,”埃德娜答道,她滿意地喝著肉湯。“我回來時,看到了她們的名片。我出去了。”

“出去了?”丈夫大聲說,聲音中包含著極度的驚愕。這時,他正好放下醋瓶,透過眼鏡盯住她。“怎麼啦,在星期二接待客人的日子,有什麼事會要你出去呢?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必須得你去幹呢?”

“沒什麼事。我隻想出去,就出去了。”

“呃,我希望你給他們做過恰當的解釋吧?”丈夫說著,顯得怒氣平息了一點。他在肉湯裏加進了少許辣椒。

“沒有,我沒做任何解釋。我隻對喬說我出去了,僅此而已。”

“噢,我親愛的,我以為現在你該了解,人們是不會幹這種蠢事的。假如我們希望生活下去,並同人們處得好,就不得不按慣例行事。如果你覺得今天下午不得不出去,就應該對自己的不在家留下某種恰當的解釋才對。”

“這湯真難吃。那女人至今還沒有學會弄一份像樣的肉湯,可謂稀奇古怪。城裏自助餐的湯也比這個強。貝爾斯羅普太太在嗎?”

“把盛名片的托盤拿來,喬。我記不起哪些人來過這兒了。”

男侍退下,一會兒帶回精巧的小銀盤,裏麵堆滿了來訪的太太小姐們的名片。他遞給龐蒂利厄夫人。

“給龐蒂利厄先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