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可名狀的厭煩感似乎正在她那陌生的意識裏生長蔓延。她的整個軀體裏有一種不明不白的苦痛。它如同一種幻象,又似一團靈魂深處的夏日迷霧;它既奇怪,又陌生;它是一種心理狀態。她坐在那兒,在內心深處,不是埋怨丈夫,也不是哀歎自己的命運。當然,這無疑誘使她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她盡情地哭個不停,哭個死去活來。蚊蟲在身邊歡樂地叮咬著她那圓圓的、堅實的手膀,咀嚼著她那赤裸裸的腳背。
這些嗡嗡叮人的小精靈成功地使她放棄了繼續待在那兒度過後半夜。
第二天早晨,龐蒂利厄先生爬起來,準時趕四輪馬車到港口乘班船,回城裏去做生意,直到下個星期六,再也見不著他在這個島上。頭天晚上失去的鎮靜,似乎現在恢複了原狀。他急於離開,正期盼著卡倫德萊特街上一周的繁忙生活哩。
龐蒂利厄先生把頭天晚上從克萊茵旅館帶回來的錢給了妻子一半。她同大多數女人一樣喜歡錢,得到這一半並不那麼太高興。
“這可以用來給珍妮特買件漂亮的結婚禮物!”她大聲說著,一邊數鈔票,一邊把它們弄平整。
“啊!我們該待珍妮特更好一點,親愛的。”當他準備吻別她時,笑著回答。
兩個孩子正慌慌忙忙地轉來轉去,纏住他的雙腿,要他下次買回各種各樣的東西。龐蒂利厄先生是眾人的寶[BP(]貝,女士們、先生們、孩子們,甚至保姆們的偶像,他們總是都來給他送行。[BP)]他坐著四輪馬車消失在沙地路麵時,他的妻子站在那兒微笑著向他揮手,孩子們則高聲喊叫。
幾天之後,新奧爾良給龐蒂利厄夫人寄來一隻箱子,是她丈夫寄的。箱子裏塞滿了甘甜可口的甜食、最好的水果、麵食、一兩瓶罕見的芳香果汁和大量的夾心糖。
龐蒂利厄夫人對這一箱食物同樣慷慨大度,她已習慣於收到寄來的東西。她離開了家把麵食和水果放到餐室裏,夾心糖分發給眾人。女士們一邊用秀麗而挑剔的手指挑選食物,頗有點貪婪;一邊又聲稱,龐蒂利厄先生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龐蒂利厄夫人也不得不承認,她再也不知道有誰能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