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多蘊(1 / 3)

宵禁後,尋歡樓的客人們都散去了,樓裏的姑娘們也都各回各的房裏洗漱歇息了。九姨遣了個小丫頭去給鶴知夜送宵夜,小丫頭一手舉著燭台,一手端著碗餛飩,在鶴知夜房裏晃悠了半天,也沒見到她的人影,關上門正準備走,忽聽身後一人道:“你幹什麼?”

鶴知夜倚在走廊的窗台上抽煙,有道簾子遮著,故那小丫頭沒注意到她。

小丫頭著實被嚇了一跳,手一滑,眼看著那碗餛飩便要摔了,鶴知夜也不知何時從簾子下麵伸的手,穩妥妥地給接住了。小丫頭又是一驚,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鶴知夜已經端著餛飩吃了起來,道:“味有些淡了。”

“鶴姑娘,你真是把我嚇得半條命都沒了。”小丫頭捂著胸口道。

鶴知夜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道:“你這半條命這麼容易就沒,看來另半條很快也就沒了。”

那小丫頭本就覺得鶴知夜神不神邪不邪的,九姨讓自己給她送夜宵時就如臨大敵一般,現在聽她這麼一說,更是汗毛都豎了起來,幾乎是跑著離開的。

吃完了餛飩,鶴知夜隨手把碗往窗邊一擱,就繼續抽起煙來。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場雨過後,會更冷。

“又來找你的相好睡覺?真是不巧,她前幾日剛被人贖走了。”

鬼束甚至不問鶴知夜是何時察覺到自己的,隻道:“這世間能睡覺的女人又不是就她一個。”

鶴知夜掀開簾子,眯眼看著鬼束,問道:“能跟我分享一下你的心路曆程嗎?”

“若是指睡覺這事,你不是同我半斤八兩?”鬼束反問道。

“我?你同我是不一樣的,你同牲口是一樣的。”

鬼束也不惱,笑了笑,道:“哦?想必你的那些都是榻上知己,彼此交心。”

鶴知夜翻了個白眼,道:“是又如何?”

“那便是我境界不夠高,我自愧不如。”

“你到底在跟我能耐什麼?你連第一……”鶴知夜一上頭,險些話說多了,忙抽了口煙,頓了頓才道:“你,好些了?”

鬼束奇怪地看了鶴知夜一眼,淡淡道:“還死不了。”

“自然。”鶴知夜咧嘴一笑,自言自語似的。

“請你喝酒,去不去?”鬼束突然邀請道。

鶴知夜有些驚訝地看著鬼束,確認道:“你請我喝酒?”

“怎麼,是請不動還是?”

魔界的夜晚不似人界那般沉寂,相反地,比白日還要熱鬧許多。鬼束帶著鶴知夜在城裏穿行,夜色中的魔羅城是猩紅色的,燈火通明,花天錦地,攘來熙往。

眼前這座殿宇,鶴知夜已經熟門熟路,除了婚宴時溜進來過一次,在洞世裏也曾來過。守殿的兩個宮女看見鶴知夜,想起婚宴當時發生的事,神色都說不出的複雜,險些忘了給鬼束行禮。

還是一樣的幽暗陰冷,鶴知夜緊了緊衣衫,這鬼束倒真的極合適去黃泉村居住。她跟著鬼束爬了許久的樓梯,說是樓梯,卻連欄杆也沒有,不過就是一塊塊磚石懸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越往高處去,越是每一階都踩得心驚膽戰。

“你可知為何會修建一個這麼高的地方?”

鶴知夜搖頭,這裏太高了,而且空無一物,不由得脊背發涼。當她踩完最後一階磚石,那些踩過的磚石便消失不見了,隻留她腳下站著的一方石台,捆滿了已經生鏽的鎖鏈。

“我的族人死了之後,屍體都要從這裏墜下。”

“為何?”

鬼的束眸子縮了縮,道:“這是我們族裏的習俗。”

鶴知夜小聲道:“從哪裏摔下去不行,非得建一個這麼高的地方?”

“因為這裏沒有一座山的高度跟我們原先生活的不周山相同,所以我的族人就修建了這裏。”

“還非得高度一樣,這也是族規?”鶴知夜覺得這族規莫名其妙,當初定下這族規的人,必定也是個腦子有些問題的。

那兩個宮女不知是什麼時候爬上來的,一個端著矮幾,一個端著酒壺,道:“殿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們便退下了。”

鬼束點了點頭,那兩個宮女放下東西便離開了。鶴知夜看了看四周並沒什麼能坐人的東西,而這滿地的鎖鏈又完全不能落屁股,便從腰間解下一串冥鈴來變作兩塊墊子,這才坐了下來。鶴知夜端起酒壺,湊近了聞了聞,隻覺得那酒香味太過撩人,一時來了酒癮,想了想,便道:“既然你族裏都這麼流行定規矩,那我入鄉隨俗同你定個喝酒的規矩你看如何?”

“你且說。”鬼束看起來饒有興致。

“規矩就是,我同你互相問提問,提問的人若是問了對方能夠回答的問題,那就是提問的人喝酒,若是問到了不可告人的隱私,那麼被提問的人喝酒代替回答,如何?”

鬼束笑了笑,道:“還以為你是怕醉,原來你是怕酒不夠喝?”

鶴知夜臉上有些掛不住,道:“總而言之按照這個規矩來便是了。”

“行,那我先問。”鬼束幾乎想也沒想,立刻問道:“你是男是女?”

鶴知夜方才還一臉期許地等著,聽完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喂,若是像你這麼問,你我幹脆都別喝了。”

“那,你有多少個榻上知己?”

“無可奉告。”鶴知夜咧嘴一笑,喜滋滋地給自己斟了杯酒。

天已亮了,石台上的二人還在喝著,“無可奉告”這四個字不知道從鶴知夜嘴裏說出來多少次了,她越喝越來勁,已經喝得有些迷糊了。

鬼束還在繼續提問:“你我以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