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疼得都不能起身吃特倫特醫生開的藥,但是最終她拿到了藥,吃過以後便緩解了許多。她不疼了,卻身體虛脫,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床上。哦,簡直太可怕了!這樣的疼痛再來幾次她就吃不消了。要是死亡是短暫無痛苦的,那也沒有什麼,可是這樣疼痛而死太煎熬了!

突然她笑了起來。今天的晚餐太有意思了,而且是那麼簡單。她僅僅是說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可瞧他們的臉!本傑明叔叔——可憐的目瞪口呆的本傑明叔叔!華蘭茜確信他今天晚上會重立遺囑,奧利弗會得到華蘭茜的那份遺產。奧利弗總是得到屬於華蘭茜的東西,還記得那個土堆嗎?

像她一直所希望的那樣隨意地嘲笑她的親人們是她現在生活中唯一值得滿足的。但是她還是為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而難過,不過當沒人同情她時她還不能給自己找些慰藉嗎?

華蘭茜起身走向窗戶,濕潤甜美的風穿過剛剛抽芽的綠樹,輕拍著她的臉,像一個溫柔睿智的老朋友。左邊特裏德夫人草坪上的鑽天楊在夜色中佇立著,邊緣嵌了一層紫色,華蘭茜可以從馬廄和馬車店之間看到它們。它們背靠一片晴朗的天空,一顆明星在其中一棵鑽天楊的上方閃爍,好似湖麵上一顆璀璨的珍珠。越過車站更遠的地方是被朦朧嵌紫的樹林環繞的米斯塔維斯湖。樹林被一層薄霧籠罩,上方是一輪彎彎的月亮。華蘭茜眺望著遠方。

“我真希望在死之前有一座自己的小土堆。”她奢望著。

本傑明叔叔發現他帶華蘭茜去看醫生的承諾下得太草率了,當時沒有考慮到當事者的情況。華蘭茜不去,她當著他的麵笑著說:“到底為什麼要去瑪士醫生那裏呢?我的精神沒有問題,盡管你們都覺得我好像突然間瘋了。可是我沒瘋,我隻是厭倦了取悅別人的生活,現在我決定要取悅我自己了。而且這樣除了偷梅子醬事件,你們就可以有別的談資了。就是這麼回事兒。”

“多斯,你現在——真不像你自己。”本傑明叔叔嚴肅又無助地說。

“那我像誰呢?”華蘭茜問道。

本傑明叔叔開始擺出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

“你外祖父旺斯巴拉。”他絕望地回答。

“謝謝,這真是一種誇獎。”華蘭茜高興地說,“我記得外祖父旺斯巴拉,他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活得真實的人之一,幾乎就是唯一一個。現在,已經沒什麼必要再責罵或是命令我了,本傑明叔叔和我媽媽,還有斯迪克斯堂姐交換眼神也沒用。我不會去看醫生的,而且你就算把醫生叫過來我也不會見的。你現在還打算怎麼做呢?”

天哪!硬拉著華蘭茜去看醫生是不可能的,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媽媽的眼淚和懇求也無濟於事。

“不要擔心,媽媽,”華蘭茜輕鬆但十分尊敬地說,“我不會做什麼可怕的事情,就是想開心點。”

“開心!”弗雷德裏克夫人說話的語氣就好像華蘭茜剛剛說她要得肺炎似的。

被媽媽派來看看能否做點什麼的奧利弗回家時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她告訴媽媽華蘭茜已經沒救了。在奧利弗輕聲細語地像姐妹一樣和她長談之後,華蘭茜隻是眯著眼睛說:“我笑的時候不會露出牙齦。”

“她說話的時候好像在自言自語。真的,媽媽,我和她說話時她好像根本沒在聽。還不隻如此,最後我發現我的話對她完全無濟於事,我求她塞西爾下周來的時候千萬別在他麵前說瘋話,媽媽,您猜她說什麼了?”

“我真是想不出來。”惠靈頓嬸嬸哀歎著,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她說,‘我就是想嚇嚇塞西爾。作為一個男人,他的嘴唇太紅了。’媽媽,我覺得華蘭茜徹底變了。”

“奧利弗,她的大腦出了問題。”惠靈頓嬸嬸沮喪地說,“你千萬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當惠靈頓嬸嬸把華蘭茜對奧利弗說的話告訴弗雷德裏克夫人時,弗雷德裏克夫人要求華蘭茜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