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經炎又要犯了。”格拉迪斯表姐說著把手放在頭上。
“別哭了,阿米莉婭。”赫伯特溫柔地說,還一邊搔起來一頭灰發。他討厭“家庭騷動”,華蘭茜在他銀婚紀念的時候這樣做太不體諒人了,“你們要帶她去看醫生。可能就是,呃,頭腦風暴,現在不是有種說法叫頭腦風暴嗎?”
“我昨天建議她去看醫生了,”弗雷德裏克夫人嗚咽著說,“她說她不去。哦,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而且她也不吃雷德芬藥劑。”斯迪克斯表姐說。
“她什麼藥也不吃。”弗雷德裏克夫人說。“還有她說以後要去長老會教堂。”斯迪克斯堂姐說,但她忍住了沒說華蘭茜滑欄杆的事。
“這就證明她確實瘋了,”本傑明叔叔說,“她今天一來我就發現她不對勁了,我之前就發現了。”(他想到了上次店裏的事)“今天她說的話證明她神經錯亂了。還問什麼‘這個重要嗎?’說這話有意義嗎?根本沒有!斯特靈家族沒有這樣的人,一定是遺傳自旺斯巴拉家。”
可憐的弗雷德裏克夫人已經沒氣力生氣了:“我從沒聽說旺斯巴拉家有這樣的人。”她抽泣著說。
“你父親就很古怪。”本傑明叔叔說。
“可憐的父親是很古怪,但是他的腦子沒有問題。”弗雷德裏克夫人哭著承認。
“他一輩子說話都像華蘭茜今天這樣,”本傑明叔叔反駁道,“而且他認為自己是他的曾曾祖父再生,我聽他這麼說過,別告訴我說這話的人是個正常人。行了,行了,阿米莉婭,別哭了。華蘭茜今天是表現太糟糕了,但是也不怪她,老姑娘有時就是容易暴躁,她要是正常結了婚就不會這樣了。”
“沒人願意娶她。”弗雷德裏克夫人說,她覺得本傑明叔叔好像是在怪罪她。
“不過幸好沒有外人在場,”本傑明叔叔說,“這是家裏的事,我們別對外說去。我明天帶她看看瑪士醫生。我知道怎麼治療腦子有病的人,這樣好嗎,詹姆斯?”
“我們當然要請教醫生。”詹姆斯叔叔同意道。
“好了,這下解決了。還有,阿米莉婭,回家後要好像沒事一樣,然後監視著她。別讓她獨處,更不要讓她一個人睡覺。”
弗雷德裏克夫人又哭起來。
“我管不了。前天晚上我建議斯迪克斯和她一起睡,她堅決反對,還把房門鎖上了。哦,你們不知道她變成什麼樣兒了。她還不幹活,哦,是不幹針線活兒,當然日常家務她還照做。但是她昨天早晨不掃客廳,盡管我們每個周四都打掃。她說她要等到髒了才掃。我問她:‘你是想打掃一個幹淨的屋子還是髒屋子?’她說:‘我至少要看得見自己的勞動成果。’想想看吧!”
本傑明叔叔想了想。
“那罐幹花也從她房間消失了,我在旁邊的空地上看到了一些殘片,可她就此事隻字不提。”斯迪克斯堂姐字正腔圓地說。
“我真想不到多斯會變成這樣,”赫伯特叔叔說,“她一直都是那樣安靜,通情達理,雖然有點遲鈍,但是很懂事。”
“世界上唯一可以確定的東西就是乘法表。”詹姆斯叔叔自鳴得意地說。
“好了,讓我們開心一點兒,”本傑明叔叔建議道,他接著問,“歌女和肉店老板有什麼共同點?”
“什麼?”因為華蘭茜不在,斯迪克斯堂姐問道。
“都喜歡賣弄大腿肉。”本傑明叔叔笑著說。
斯迪克斯堂姐覺得本傑明叔叔有失體麵,還當著奧利弗的麵,但是畢竟他是個男人。
赫伯特叔叔覺得多斯走後一切變得很無聊。
穿過淡藍的暮色,華蘭茜向家飛奔而去,她可能跑得太快了,到了自己的房間以後那種疼痛達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強烈。事情很不妙,她真的有可能隨時死去。這樣疼痛而死太可怕了,也許,也許,這就是死亡。華蘭茜感到孤獨又無助。她在想要是此刻有個人能夠同情她,真正地關心她該有多好,而不是像媽媽和堂姐一樣隻會大驚小怪的人,讓人心煩。哪怕有個人僅僅握著她的手說:“是的,我明白你的痛苦,堅強一點,馬上就好了。”為什麼此時她想到了巴尼·史奈斯?為什麼她會覺得在這樣的痛苦和孤獨時分,他會同情她,同情每個苦苦掙紮的人?為何她會覺得他就好像自己的一個知心老友?就是因為她在全家麵前為他辯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