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樣你會不會有一點心疼(1 / 3)

聽到走廊前方的腳步聲,我抬頭,對上那雙明顯有些詫異的眼。

任誰深夜看到別人坐在自己酒店房間門口都會覺得有些怪異的,更何況這人之前還爽過他的約。

“這麼晚來打擾你……”我站起身。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從來都不會打擾到我。”

我苦笑,我不去在意他的言外之意。

他轉身開了門,然後側身讓我進去,“等了很久?”

“還好。”

我一沾到柔軟的沙發疲憊感就席卷而來,他倒了杯純淨水遞給我。

“很累?”他坐到我旁邊。

“有一點。”

我閉著眼,很久之後聽到他放柔了的聲音:“到床上去睡,你這樣睡會難受。這麼晚,別回校了。我睡沙發,或者,再去開一間房。”

“席郗辰。”我睜開眼看向他,他的眼神很溫柔,帶著一些小心翼翼。

“今天Mary——以前治療過我的醫生,我想你也認識,她跟我打電話說了些話。”

我看到他的眉頭皺了皺。

我歎息道:“我這輩子欠你的是不是都還不清了?”

有些地方不需要再拐彎抹角的時候他也不會再去裝糊塗,這點他跟我很像。

“是。你反感了嗎?”

我搖了搖頭,“不,我不至於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有些認真地說,“我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你讓她幫助我,我的雙腿沒有殘廢,我的左手還能用,這一切,說得坦白一些,都是你給我保留的,我很感謝你,但是,除了感激——”

“你不要說得太絕對。”他突然站起身打斷我,“別說得太絕對。”

我站起來,他竟然小退了一步,“安桀,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隻希望你看到我時不要再閃躲,認真看看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自認那些年不欠誰什麼,卻沒想到一直在受他庇佑。我口口聲聲說著恨,卻又受著他的恩。

我重新坐下來,用雙手撐住了額頭。席郗辰跪在我前麵的地毯上,平視著我,“安桀,你不開心不是因為我嗎?發生了什麼事?”

“Mary得了血癌,已經是晚期。”我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紅了,我跟Mary雖不常來往,卻似親人。她跟我坦白了當年對我照顧有加是因為有人的“拜托”,她跟我說孩子對不起。

“她可能活不到今年的聖誕節。”

席郗辰將我抱住,輕聲安慰:“你去看她……你要是樂意,我陪你去。”

“她不讓我去。”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再去想我跟他之間的事,也不管他將我抱得有多緊。

最後敵不過疲憊和困乏,我蒙矓睡去。淩晨三點多突然轉醒,我發現自己竟然安然地睡在臥室的床上,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人的氣息。我起身去洗了一下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第一次感覺到不確定。

不確定自己對他是不是有了點鬆懈以及動容。

那天早上我離開得很早,沒有見到席郗辰。

事實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到他,而我最終還是去見了Mary。Mary老了很多,她的孩子也都已經從美國趕了過來。她一見到我便跟我說她最愛的莎士比亞,“愛的力量是和平,從不顧理性、成規和榮辱,它能使一切恐懼、震驚和痛苦在身受時化作甜蜜。孩子,你需要這種力量,你需要快樂起來,你太不快樂了。那天,那位先生來找我,求我一定要治好你,他的眼睛裏滿是慌張和憂愁。他跟我說,因為某種原因他不能當麵照顧你。我親愛的孩子,如果他現在依然這樣牽掛著你,為你傷神,你該回頭找找他。你別為我哭,我隻是去了別處,那裏也有花兒有鳥兒,或許還能找到我的丈夫,我不會寂寞。”

Mary對死看得很淡,也許是因為她做醫生看慣了死亡。

離開時我們鄭重地道了別,因為明白此生可能不會再見到。

回去的火車上,我一直看著窗外,春末晴朗的天看起來特別高遠,即使到了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候,那漫天的紅霞也不是那麼沉沉的像要壓下來。這時的遠山是紅色的,讓人有種絢麗至極的感覺,但當夕陽全部落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回到學校後,因為臨近畢業,越來越忙,我偶爾會想到他,這其實不稀奇,因為以前我也會想起他,但那時候想到他情緒是很壓抑的,就好比人悶在水中,現在想起他,有種澹然感。

而當有一天,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書和筆記本從圖書館出來,看到他站在圖書館正門口的大型圓柱旁,穿著一件修身的深色風衣,撐著一把黑傘,我心裏竟微微有點波動。

我不知外麵何時下起了雨,才傍晚,天色卻已經有些暗。他走過來給我撐傘。“前段時間我回國處理了一些事情。我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聽。”他淡聲解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你的朋友,之前采訪完後,我留了她的電話號碼。我打了她的電話問她你在哪,她說你這些天天黑前基本都在圖書館。”

那期校刊我前兩天看到了,Tina真的挺厲害,采訪到了好幾位“名人”,他排在版麵的首位,但內容最為簡潔,也沒有附帶照片。

之後兩人默默地走著,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總是會冷冰冰地爭論,這樣的安靜讓我生出一絲尷尬來。

但跟後麵要發生的事比起來,這點不自然又完全不算什麼了。

“Anastasia,我喜歡你!我愛你!”眼前在雨裏張著雙臂攔住我們去路的法國男生,從去年開始便追求我,即使我明確告訴過他我沒有興趣交男友,但他還是時不時地對我做出一些驚人的事。雖然自由、獨立、不受羈絆是法國人的特性,但他們沒有考慮過這會不會予人不便。

“Anastasia,他是誰?”

“沒有誰。”我說的是法語,身邊的人應該是聽不懂的,“Jean,我說過你不能再這樣讓我為難。”

“可是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你隻是不能接受我拒絕你。Jean,在下雨,你該回去了。”

“在雨中淋雨,你不覺得很舒服?你要不要一起來?”他說著要拉我,但被席郗辰先一步攔住了手。席郗辰比Jean高一點。

“好吧好吧。”他聳肩,“Anastasia,那我下次再來找你,告訴你我愛你。”

在法國那麼久,我依然很難理解法國人的一些思想。

“沒有誰嗎?”

我愣了一下,“你懂法語?”

“隻會一點。”他低聲道,“看到那人可以這樣無所顧忌地跟你表白,我竟有點羨慕他。”

我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這時雨下得更大了,滴在傘上劈啪作響,一隻肩膀上滴到了雨,我瑟縮了一下,感覺到他的手伸向我的腰,我下意識地退開一步,於是,我人都在了雨裏。

他眼中暗了暗,但馬上將傘塞給了我。他的頭發很快便濕了,“那人說淋雨很舒服,確實。”

“席郗辰。”

他抹了下臉,“你到宿舍後好好休息吧。”

我要走近他,他搖頭,“你跟我走在一起,身體一直是僵的。我會在法國待一周,還是那家酒店那間房間。安桀,你如果願意見我……你找得到我。”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他一直是高傲的,但有時又憂鬱非常。我不知道自己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讓這樣堅毅如磐石般的人輕易受挫。

回到宿舍,梁艾文一見我就說:“聽說Jean又去找你麻煩了?他的朋友在推特上說的。他到底喜歡你什麼?你明明無聊得要死。”

我沒有理會她,直接趴在了床上。

本來我以為如果我不找他,他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來找我。結果隔天一早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安桀,你現在有空嗎?”

“有事?”我正要去導師那邊。

那邊遲疑了一下,“我現在在醫院,你能不能過來?”

“醫院?”我有些驚訝,心裏閃過一絲擔心。

隨後聽到他連嗆了兩聲,“如果你沒空就算了。”

“等等。”我聽他要掛電話了,“哪家醫院?”

半小時後,我打車趕到醫院。我一找到他,就看到他臉色有種不健康的灰白,“你……怎麼回事?”

他苦笑,“昨晚回去有點感冒發燒,以為睡一下就會好,沒想到到早上……我怕是肺炎,就過來醫院看看,還好,隻是咽喉感染和高燒。”

國外不提倡打點滴,除非嚴重到要做手術,所以醫生隻給他在手臂上注射了一針,然後開了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