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是現在!”急的時候他習慣用命令口氣。
“葉藺,你知道,我可以不去的。”
那邊想了片刻,最後妥協道:“好,九點,我等你。”
我掛斷電話,望向遠處的景色,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早沒有了那種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的純粹。我以前病懨懨的又內向,不開心的時候就躲在這裏看日出日落,後來去了陌生的地方,被迫地去接受、去麵對,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中終於有能力撕掉那層脆弱的外衣,慢慢地變得自私、惡毒、無情……
我撫上右手的上臂,低頭看花園的圍牆,那些殘留在牆角倔強而不願妥協的殘雪看上去有些灰頭土臉。我盯著它們,眼睛一眨也不眨,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即使現在想再做回懦弱的簡安桀也是奢望了。
我轉身回到房間裏,席郗辰已經不在,意料之中。隻是簡玉嶙還在,甚至在床上笨拙地折著被子。
“不用弄了。”回頭直接讓傭人來換過一套。
他把雙手背到了背後,“對、對不起,姐姐。”
“你很緊張?”我下意識地問。
“我、我……”
看來真的很緊張,“好了,沒什麼事的話,你先出去吧。”我實在不想應付這些人,小孩也是。
我走到床邊放下手機,轉身向更衣間走去。
“姐姐!”背後傳來的童音有點急迫。
我回頭,簡玉嶙滑下床向我跑近幾步,忽然意識到什麼,又匆匆地退了好幾步,然後站定看著我。
“有事?”
他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又連忙點頭。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姐姐要出去?”
“嗯。”
“姐姐要去哪裏?什麼時候回來?”他說著又向我挪近幾步,不過我想這舉動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小少爺,我想,我沒必要向你報告我的行蹤吧。”
“不是的,我、我……”
我覺得我的頭又疼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啊,對了,哥哥說如果姐姐要出去的話可以讓司機大伯送,這樣就不怕、不怕姐姐會迷路了。”
我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好了,我知道了,沒有其他事了吧?”如果還有,我想自己也沒那耐性再去理會,斷然會直接轉身離開。
“沒有了。”簡玉嶙笑著跑回床尾,套上拖鞋,“那我去刷牙了!”他咧著嘴,跑了出去。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有些顫,我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句:簡安桀,你無須怕,他是活的。
我換好衣服出門,對麵樓道上席郗辰也剛好從他的臥室出來,開門的動作在見到我時停頓了一下。
他一套正統講究的黑色西裝,襯托著高挑修長的身形。我一直知道他長相出眾,打量了他兩秒,最後笑了笑率先下樓,他跟著下樓,兩人之間隔了十步的階梯。
麵對他,我隱隱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害怕、厭惡、逃避,眾多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最後卻隻是微笑,我都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了。
“要出去?”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走得很慢,刻意的慢,自覺地與我保持著那十步的距離,不走近也不拉遠。
見我不答,他又說道:“我送你,順路。”語氣很平淡。
“不敢勞煩。”
走到一樓看到傭人已經將早點準備好,這裏的一切我都很陌生,包括早餐,包括餐桌,包括人。
“席先生。”
“林媽,麻煩你帶玉嶙下來吃早餐。”
我走出大門,走到小區的那條林蔭大道上,這是一段下坡路,兩旁都種滿了藤本植物,一到夏天,豔麗多姿。
出了小區就有公車站牌,已經有人在等車,大都是學生,穿著校服。
我走過去,挑了個人最少的位置等車。
十分鍾後,一輛白色車子從我麵前開過,在第一個十字路口熟練左轉,消失不見。
我微微一笑,閉上眼眸。
不知過了多久,我有些感應般地睜開眼,便撞進了一雙深黑眼眸中。
席郗辰的身上沒有危險的訊息,可是,他在生氣?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但隱約有著惱意。
“走吧。”他說。
我收起一切情緒,擺出最自然的姿態,“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我側頭看向三米開外的白色車子,去而複返,這可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並不。”他竟然回答得一本正經。
“你可真有空閑。”
“我送你,公車不適合你。”
這觀點可有趣了,“嗬,席郗辰你高貴。”既優雅又高貴,而就是這份高傲讓我覺得難以忍受。
他的眉頭攏起,“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我笑道:“我可不覺得我們熟悉到已經了解彼此想法的程度。”就算知道我有點潔癖,可又關他什麼事?
他眼中有不讚同,“逞一時口舌能讓你覺得快樂?”
我一愣,哼道:“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種喜好。”這話中諷刺的成分顯而易見。
不過細想下來,這種逞能似的言辭並不是我會說的,但每每在麵對眼前這人時頻頻惡言相向。
“簡安桀,六年的時間,我該慶幸你變得能說會道,還是惋惜你竟然變得如此尖酸刻薄?”
我胸口一悶,“我變成什麼樣似乎都與你無關。”
他看著我,冷靜自持的表情不變,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拉住我,拖著我往路旁邊的車子走去,他的手抓得很牢,我一時掙脫不開!
我有些惱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認為你會自願上車。”
“哈!很高興我們意見一致!”
“你的固執可以不必用在這種地方。”
“席郗辰!”我甩不開他緊固的手。
“不要鬧了,好不好?”他忽然停步,傾身過來附在我耳邊低語,這樣的距離簡直是曖昧了,而他的聲音也像是在跟簡玉嶙說話般,溫和輕柔,甚至,還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存在。
對於他的又一次搞錯對象我感到無所適從,也有點惱羞成怒,“席郗辰,你簡直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嗎?”他看著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我說,說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來竟然有點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