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車火車娶老婆沒有(5)(2 / 2)

火車!火車!你娶老婆了沒有——

嗚(有)——

火車應聲而過。因為準確的時間把握,這個問候使這一瞬間,充滿了天地萬物之間的和諧與靈性的光輝。童年貴和小男孩哈哈大笑,他把孩子高舉起來,孩子在童年貴頭上,對火車猛烈揮手,畫蛇添足:

火車——有空兒再來——

師母撇了撇嘴,說,窮開心!胖子都腎病住院了,昨天還要我寬限房租,還這麼沒心沒肺地發癲!

十四

政府不僅給了小康一口烤瓷牙,還給他記了二等功。麵對采訪記者,小康展露著一口新牙,說,自己是為了保護現場工作照片,閉嘴不談他癡迷的網絡風光。

政府對他很關懷,之後我們“獵狐”行動,也和他舍身為公的犧牲精神刺激有關。政府把英雄負傷、飛車搶奪、道路交通事故高居不下,都算在非法摩托的賬上。兩節前夕,政府、局裏和區綜治組織抽調了一千多名工作人員,配合我們專項整治中隊組,對全區進行了地毯似的大清掃行動。僅半天,我們就截獲了八百多輛無牌無證、假牌假證、超期行駛、非本市拍照、非法營運的“黑摩”。與此同時,很多載客工到市政府門前上訪靜坐,要求權益。不知道童年貴有沒有參加,吳稚說可能沒有。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說童年貴哥哥和住院的嫂子,情況都不好。瘸子最近老傷複發在吐血,女胖子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陳軍說,因為打工者太多,公交依然不方便,這樣,打擊規模越大,避風頭的載客工越多,黑摩的市場就越緊俏,出行人怨聲載道。據說,價格長了,載客工還挑肥撿瘦,愛去不去。這樣,膽大妄為的家夥,掙得相當相當不錯。而童年貴就像一騎梟雄,憑借他車技高超和機敏狡詐,在黑市裏喪心病狂地南征北戰。那天,看到童年貴為躲避整治人員,像箭一樣,射進一條一線天一樣的長巷子。吳稚悻悻地說,那渾蛋在玩命地扒錢!

就是這樣的背景下,那一天,我和童年貴狹路相逢了。

他是失手進了一個整治卡哨,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拱下屁股後麵的乘客,加速殺出包圍圈。整治人員對他心理很複雜,因為知道他車技瘋狂,有所顧忌,又因為恨他,好容易發現,眾矢之的,誰都不願放過。童年貴似乎早就準備一場惡戰,拱下乘客就是一個信號。

多路好手參加追捕。我接到對講機指示是,童年貴由東至西,沿著鐵路,往我們設卡的防區而來,估計會躥上施工的高架橋。陳軍在一個引橋上截堵,我的摩托沿著直道,逆向開上大橋主道。吳稚他們在橋下設路障。

因為施工改造的圍擋,這個方向的主道路麵隻有一個車道。我還沒有上橋頂,就看到天海那邊的引橋上,一個風馳電掣的一個摩托身子,遠遠地呼嘯上橋。看不清也不用看清,肯定就是童年貴。

高架橋右側,是鐵路橋。摩托馳騁中,我感覺不到火車的臨近,但是,不知是否錯覺,我聽到了火車聲,是那種能聽懂人話的火車聲傳來了。

童年貴似乎原來要右轉下引橋,可是決鬥似的又衝上來了,而且是直撲而來,義無反顧。他衝著我筆直而來。

他真是瘋了。以他那種劣質的拚裝車,能在整治隊員的圍捕中,脫逃就算僥幸之至、福星高照了。難道他還想雞蛋撞石頭,和我白色的警用摩托對車?他這是找死!

童年貴筆直得像一支咆哮的利劍,向我而來。

我忽然明白了,他就是來尋死的!

他瘋啦!

火車轟然而近,我聽不到火車的聲音,因為我和童年貴的摩托,都比野獸還瘋狂。可是,我又的的確確聽到了一種問候,在我的腦海深處,遼遠、充滿人的純真和歡欣:

火車!火車!你娶老婆沒有——

嗚——

我一打車頭,童年貴重重刮著我的胳膊而過,就像石頭讓避了雞蛋。我越過護欄淩空飛起。我和我的白色摩托在空中,慢慢騰起。什麼聲音也沒有,白色的摩托,輕靈純淨,大氣傳遞出浩瀚無邊的輕鬆和安逸。原來如此啊。我看到我笑了一下,在頭盔裏。祝福火車吧,祝福關心火車婚事的所有歡樂嗓子吧。用他媽的生命去幹杯吧,用師傅們的水晶杯。

我看到童年貴刹住了車,他呆望著淩空而去的我。他當然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閃避,成就了雞蛋的一條生路。我也不知道,我隻聽到天國的風鈴在聲聲召喚。

噔……

咚……

叮……

我向橋下墜落,天國的馬車卻穿雲而來,噔叮…噔咚……塵囂漸漸下沉,下沉,霧靄般矮去遠去。白色高架橋越來越小,我看到藍色塵間,煙波浩渺。

噔……

叮……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