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細雨綿綿的,來屋裏找父親算卦的人很少。父親靠在院子裏的一顆柚子樹旁,旱煙也潮了,他有些不舍地拿出來又塞回包裏。父親很愛惜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每次都拿塊手絹輕輕地包著。
霍得閑看見他熟練地動作,恍惚覺得父親不是那個天生眼盲的男人,這個殘缺的理由不過是因為不想過多理會他們母子的借口而已。
“你曾經,有沒有偷偷翻過我的書?“父親突然問了句話。
“嗯....”霍得閑臉紅了,他知道父親指的那本書是父親的師父留下來的,父親雖然眼盲,但十分珍愛,一直放在他的枕頭下收藏著。
霍得閑本來以為父親不知道,這下他一個十九歲的人像犯錯被當場抓住的孩童兒一般,有些手足無措。
父親抬起那支早已粗糙的手掌揉了揉眼睛,說道:“自己又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學習都沒搞好,還看啥子雜書哦。”
聽到這句話,霍得閑突然鼻子一酸。
原來我在父親眼裏居然是這樣的啊......
霍得閑鼻尖泛紅,忍不住背過身。忽然又想起父親又看不見他這副樣景,索性任憑眼淚直流下來,隻不過要一直壓抑著喉嚨,身體也逐漸顫抖。他隻好扶著牆,指尖深挖在泥牆縫裏,用身體的痛楚蓋過心理的創傷,才能勉強維持他有勇氣站立在父親麵前。
“你的命,我早就給你看過。讀書,讀書不行,運氣也差,我怕你到時候走了歪路......”
’duang~’
話剛說到一半,隻聽見一聲巨響,差點把這個早已看透世事,習慣沉默的男人,嚇破了膽.....那支準備掏出旱煙的手也忍不住打起顫來。
.......
霍得閑把放在一盤接雨水的鐵盆,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凹坑。
父親興許是感受到他的憤怒,於是不再說話,隻是嘴巴微顫地看向遠方。
霍得閑紅著眼,本來心中準備的千言萬語,此刻也被堵在喉嚨,像是有人拿拳頭塞住了他的胸口,他被疼得上氣不接下氣。疼得他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怎麼爬上床的,好像腦袋清醒後,才發現自己躺在潮濕的被窩裏,渾身酸痛。
屋裏還有截蠟燭照著明,發出微光,更添了一份冷意。
霍得閑忍著酸痛,翻過身,勿地就看見坐在一旁的母親。
那天母親穿著一件花衣服,褲子一如既往是黑色的,腳上還穿了一雙塑料的涼鞋,右腳的那隻鞋子已經被磨得變形了,因為左腳是瘸的,所以左腳那隻鞋反而顯得過分嶄新。
霍得閑愣了幾秒,才發現母親在默默地抽泣。
”媽.....“他輕輕叫了一聲。
母親沒有說話,半響,才擦幹眼中的淚水,又稍微整理了下情緒,說道:”明天就收拾東西走吧。“
這一句話,就讓還在茫然中的霍得閑淚目了。
”媽....我.....“
”媽媽對不起你,家裏拿不出錢讓你讀書了。你走吧,一直往前走,走出這座山,走出這個村,一直走,走到你不想走為止。“
”那我不讀....不讀就是.....反正爸說我也不是讀書的料,我現在就出去打工,有錢了馬上把你接走,你也不用受累了。“霍得閑語帶梗咽,他突然害怕離開這個家,離開生他養他的母親,害怕他一走,母親就會失去生存的動力。”或者你跟我一起走,我有手有腳,我不會讓媽你受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