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
“還好有個人可以訴說一下。”李素妍歎息一聲。
女人不能宣泄的苦難堆積在心裏,如同公寓角落沉澱的灰塵,終會被隱秘的恥辱腐蝕,變成毒藥。但現在僅僅隻是傾訴一下嗎?原本兩個彼此怨恨的女人,此刻要討論的,是謀殺。
現在已經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女人最先發現,自己的老公愛著另一個男人。
無論早與晚,那個事實,就像垂死的時候,一陣陣接連打擊你的噩夢,發出尖銳的呼嘯。是那嘯聲將兩個女人連接在一起。命運的捆綁,那麼強烈,又是那麼無奈。
“你看,我都沒有準備茶水,真是不好意思。”李素妍優雅地說。
“沒關係,說完我就走。我還要買衣服。”唐可欣靜靜地說。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李素妍終於問道。
“三個月之前吧。”唐可欣說。
“你就沒想過製止他?”李素妍說,“你老公是雙性戀,你應該能救回他。”李素妍似乎把責任推給了唐可欣,或者嘲諷唐可欣的魅力。
但唐可欣不以為意。也不再說話。
沉默良久,李素妍又說:“怎麼解決?”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來到一個地下室,裏麵爬滿了蛇。”唐可欣說。
“最好造成一場意外,這樣比較好。”李素妍說,“我們不能用掩蓋問題的時間,去解決問題。”
“隻解決一個,可以嗎?”唐可欣小心翼翼地問,“解決一個,另一個就會回來。”
“解決哪個?”李素妍仰起臉,笑了笑。
“我們抽簽,好不好?”唐可欣也笑了。
李素妍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布包。用綢緞捆紮的,巴掌大的一個小包,薄薄的一層。李素妍說:“巧得很,我把簽子準備好了。”她打開布包,兩張撲克牌,一張黑桃A,一張紅桃A。“最簡單的方法,誰抽到黑桃A,就解決誰的老公,怎麼樣?”
“好。很公平。”唐可欣認真地點點頭。
李素妍把撲克牌倒扣過來,放到桌子底下,來回搓洗幾下。然後交給唐可欣,她也搓洗幾下。
三分鍾以後,兩人各抽了一張。
唐可欣從李素妍的公寓出來。她沒有打開撲克牌,想回家以後再看。
李素妍送她到門口,靜靜地說:“明天還是這個時間,我們再談談,這事就確定下來。”
“好,再見。”唐可欣輕聲說,然後走下台階,消失在薄霧中。
替罪羊
整晚都在想著李素妍那句話:你應該能救回他。
唐可欣知道,當愛情與身體欲望糾纏之後,是很難徹底分開的,這也正是她如此痛苦掙紮,卻無法停止的原因——她愛柳軻。那麼柳軻與小白,是不是也是這樣呢?是不是比她的愛情,更為強烈和深刻呢?
到底誰要救誰,這又是個問題。唐可欣看著手中的黑桃A,哭了。
她最後一次撥打柳軻的手機,關機。他一定和小白在一起,她的情敵。她給柳軻發了短信,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第二天,唐可欣如約來到李素妍的公寓。她照例在門外潛伏一會兒,周圍沒人,天氣陰霾,她的血管裏膨脹著瘋狂的冷靜,好像赴一場華美的愛情之約。
公寓大門沒鎖,她一直走進去。來這裏,是告訴李素妍,她決定放棄了。她原本想救贖自己失重的愛情,但是,黑桃A隻會讓一切更早地結束。
她站在客廳外麵,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血腥和魚腥混雜的氣息。
她適應了客廳的光線,看到李素妍斜靠在沙發上,一條冰凍帶魚刺在她的胸口。冰把血凍住了。她攥著手裏的撲克牌,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她猛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遠處傳來警笛聲。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捂住她的嘴巴。她拚命扭過臉,看到了柳軻。
“小白一直想除掉妻子,這件事,他策劃已久,隻是在等一個時機。”
“我成了他的替罪羊。”唐可欣瞪著雙眼。
“你們的一切,他都知道。IT界的精英,給自己家裝竊聽器,也是本職工作。”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你的短信,我收到了。你是我的妻子。”
“那小白呢?”
“情人……隨你怎麼想。但我不能因一時的衝動,化作一生的負罪。何況,小白可能也隻是利用我吧。我是這樣想的。”柳軻抱緊了唐可欣。
唐可欣望著客廳,這裏變成了失落者的墳墓:“你說有竊聽器,可你剛才講的那些……”
“對,我就是要提供證據。警察搜到竊聽器之後,會聽到我說的話。”
他們都沉默了。警笛聲越來越近。唐可欣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她是簡單直接的女人,從來都沒有B計劃。但不管怎樣,此時此刻,柳軻正緊緊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