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嗎?”唐可欣對著話筒,“我猜,你曾經從我身邊經過很多次,但你不敢真正麵對我,甚至目光接觸都不敢。你隻是一個變態的窩囊廢。”
唐可欣掛斷了電話。
香煙的牌子是Salem,薄荷煙,外表看起來很溫和,但焦油含量非常大。唐可欣走進客廳,從茶幾上拿起綠白相間的煙盒,拈起一支,點燃。
她打開音響,微弱的電流聲從夜裏漫過。
香煙,藍霧嫋嫋騰騰,唐可欣每次鬱悶的時候,都要在家裏把門窗關上,然後抽幾支Salem。她習慣在煙霧中,傾聽貝多芬的《月光》,那種感覺真的難以形容,既瘋狂又給人安慰。
此刻,她坐在沙發上,赤裸的雙腿交疊,一邊吸煙,一邊欣賞燈光下,投在地上的影子。她的膝蓋泛著光澤,琥珀色,微涼的觸感。
她無數次設計過,柳軻死去的模樣。他會怎樣躺在浴缸裏,會不會麵容扭曲,也許他半睜半閉的眼睛像一架放映機,會把她帶回過去的時光。
愛情從開始到結束的全過程,記錄在膠片上,有些已經褪色,有些粘連在一起。那時候,唐可欣素麵朝天,一襲白裙,繁華落盡的金枝玉葉,淡靜、含蓄,像一隻落寞的天鵝。那時候,柳軻俊朗飄逸,暗紅色西裝,笑起來麵頰會出現淺淺的酒窩。
唐可欣的手指抖動一下,太入神了,香煙燙到了指尖。她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用力撚動著。這就像她的回憶,不斷擰緊、擰緊,最後隻留下一點點渣子。她嗅了嗅自己的手指,焦油味很濃。她笑了。
唐可欣回到臥室,拿起手機,撥通那個號碼。
“好吧,我明天去見你。”
“你考慮好了?”對方問。
“沒什麼考慮的。事情明擺著。”唐可欣低沉地說。
“這遊戲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它會一直伴隨你,直到——”
“直到什麼?”
“你後悔了?”
“還沒開始做,怎麼知道悔不悔。”
“好,明天見。”
唐可欣收了線,轉臉朝窗外看了看。窗戶被風推開更大的縫隙,外麵搖曳的樹影投進來。唐可欣忽然想到,這是12層樓,怎麼能映到樹影呢?
但這個問題不值得深思,還有更大的事情需要處理。唐可欣打個哈欠,鑽進被子,睡著了。
見麵
走近那座公寓,冷風把唐可欣的頭發揚起來,像旗幟……不,像紙幡一樣飄舞著。空氣刺痛了她的麵頰,她把衣領豎起來,嘴裏呼出短促的熱氣。她先在公寓外麵,大約30米之外的灌木叢躲了一會兒,觀察四周情況。
一個男人從公寓出來,瘦高的身型,米色風衣,很漂亮的男人。小白。
唐可欣盯著他的側影。小白提著橙色公文包,IT界精英。在這之前,其實唐可欣有幾次都注意到他。街邊,小白假裝看報刊亭的宣傳資料,但唐可欣知道,小白的眼角餘光在她身上。
唐可欣甚至不敢確信,自己是不是故意穿著那樣的裝束,在人行道慢跑,以吸引小白的視線。她不是喜歡鍛煉的女人,但知道了小白,使她改變了許多。就像這樣,給自己準備了性感的背心和短褲,在清晨的街頭,讓陽光撫慰自己修長的雙腿。
她能感覺胸脯的顫動,沉甸甸的,不僅是自身的重量,而是增加了嫉恨的目光。
此時,小白站在公寓前,有意無意朝對麵的柵欄掃了一眼。唐可欣更低地伏下去,其實她多慮了,這樣的裝扮,還戴著墨鏡,即使迎麵走去,小白也未必能認出她。
五分鍾以後,小白的車子遠去了。
唐可欣踏上台階,身體裏的每一塊肌肉,忽然變得很協調。這就是參加體育運動的好處。她每一次落腳,都與心跳的節律相吻合。
大門沒鎖。唐可欣一直走進去。昏暗的門洞像一張大嘴,吞噬了她。
在客廳外麵,唐可欣放輕腳步,站了片刻。每次到一個新地方,她總是這樣,慢慢沉入氛圍。
“你看到他出去了?”客廳沙發後麵,傳來女人的聲音。
盡管做好了思想準備,當那聲音突然傳來時,唐可欣還是感到有些惶惑:“嗯,看到小白了。”
“他把名字也告訴了你。”女人緩緩轉過臉,隔著沙發靠背,那是一張蒼白憔悴的臉。
“我以為是假名字。以為是代號。”唐可欣穩定心神,坐在女人對麵。
茶幾上沒有茶,空空的玻璃器皿泛著熒光粉的色彩。女人名叫李素妍。在事情發生之前,她是個漂亮清雅的女人,但是生活往往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壓力,突然會讓一個人的肌膚發生扭曲。她的口紅依然鮮豔,仿佛一種歇斯底裏的抗爭。
“這麼說,你真的考慮好了?”李素妍繼續重複這個問題。
“你呢?”唐可欣反問。
兩個失去愛情的女人,坐下來,促膝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