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壓力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小艾最近也是經常通宵練習樂譜。深夜時分我隱約看到小艾消瘦的身影搖晃著出了寢室的門往廁所的方向走去。我也合上了疲憊的雙眼。沒想到醒來的時候,大家已經集體離開寢室去了醫院。
就在昨天夜裏,小艾死了。
當天下午我們集體受到了警察的盤問,可我由於睡得太沉,竟對那晚小艾離開以後所有的事情一無所知。幾番“不知道”下來引起了警察的懷疑,以致盤問我的時間明顯比大家要長。回到寢室後,我筋疲力盡。玫瑰淡淡地丟過一句讓我目瞪口呆的話:“直美,昨天晚上,小艾出去以後不久,你去了哪裏?”
我的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我去了哪裏?我如此質問我的記憶,可它卻給了我一個堅定不移的答案——從始至終,我都待在寢室裏,哪裏都沒有去。隻是沒有人相信我,因為所有人都確定:在小艾離開之後,聽到了另一聲門響,而隻有我,不在床上……
玫瑰
本就在陰麵的通往樂器室的走廊總是很早就有了黃昏的顏色,此刻那走廊似乎因為小艾的死籠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鬱。也許那層陰鬱是蒙在我的眼睛上的,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小艾的死跟我有關,隻是沒有證據。我努力回想,可是對大家說的那晚我曾離開寢室仍舊毫無記憶。
我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反複回蕩,頭又隱隱作痛起來,這樣的症狀最近反複發生。我低頭用手揉了揉額頭,抬頭的一瞬,走廊盡頭的轉彎處閃過了一個打著雨傘的影子。那綠黑的格子,分明是小艾的雨傘。我渾身頓生一股冷意。
“小艾。難道真的是我殺死了你,你來找我了麼?”我加緊了腳步跟上去,轉過盡頭,卻仍是空蕩的狹長的走廊。聽說鬼總是偏愛廁所的,尋仇的話也是在那裏,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跟了進去……
小艾的雨傘就那樣顯眼地立在門口,還有水順著傘尖流下。可是教學樓裏是不會下雨的。廁所裏麵靜靜的,間或有水滴滴落的聲音,我連問了幾聲有人在麼都沒有回應。我猛地推開第一扇門,空的。第二扇,第三扇……隻剩一扇門的時候,我停下來。冰涼的汗水已經浸透了我的襯衣,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小艾,真的是我殺了你麼?”
我的指尖向著最後一道門板探去。就要碰觸到門板的一刻,我聽到了遠處一陣歇斯底裏的尖叫,是樂器室,玫瑰。我奔了出去。
衝進樂器室,眼前是一排倒地的風琴,和支離破碎的樂譜。同學和老師拚命抱緊玫瑰的身體,而玫瑰歇斯底裏地掙紮,一邊大喊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要參加比賽了。”老師突然一巴掌摑在玫瑰的臉上:“醒醒!你究竟看見了誰?要害你的人是誰?”
玫瑰停止了掙紮,布滿血絲的雙眼直直的,沒有一絲眨動,紫色的嘴唇一開一合發出微弱的聲音:“昨天夜裏,一張紙一樣的臉貼到我的眼前,對我說,小艾之後下一個就會是我。剛才在廁所,她想用鋼骨的雨傘的傘尖……”她一邊說,一邊機械地轉動僵直的脖子,舉起抖得如同枯葉的手,那手指定住了門口。而我,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琳琳
玫瑰瘋了。
教室裏異常安靜。
琳琳將一張小紙條塞到我手裏的時候,我正默默地看著小艾和玫瑰的兩個空座位發呆。她們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幾天前我們還一起吃蛋糕,拉著手唱歌,現在卻與我相隔遙遠。打開紙條是琳琳的字:下課以後影印室見。
日落的餘暉將我的影子拉得長而消瘦,怯怯地隨在我的身後透漏出些許的不安。去影印室的路上,我遠遠地聽到有人哭泣。是琳琳。我快步推門而入的時候,她已經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她抽泣著舉起右手,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閃露出讓人眩暈的冰冷的光:“我知道今天就會是我,請放過我吧。”說著琳琳將刀子劃向自己的手腕。我衝過去時,隻感到有一股濕熱蒙住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