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軒漸ampamp軒莊卷一 老樹(1 / 2)

昨夜寒霜,淒清的深宮裏一片灰蒙的白色,也早已落光,幹枯的枝椏上是沉重的霜,很多時候,霜會從樹枝上或是瓦上落下來,發出沉悶的聲響,也有些時候,積霜把樹枝壓斷,發出“劈啦”的聲響,在如此沉寂而空曠的地方顯得有些突兀。

除了在一旁陪侍的沉默的陳康,樊離空蕩蕩的靈堂裏隻有子軒一人,子軒安靜地站在樊離的靈柩前,沒有說一句的話,隻是站著,背影在暗下的夜色中愈顯單薄。

在父皇死去的那夜,自己也曾這樣站在父皇的靈堂裏吧,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曾這樣沉默過,心裏是對往昔的追索,亦是對後來的迷茫,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弄不懂為什麼父皇會把皇位留給皇兄,可明明自己就比皇兄出色那麼多,但是躺在靈柩裏的人是永遠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直到後來,自己才明白,坐上那個皇位,會是天下的負荷,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輕易承擔。

蜀王望著子軒,他的發在夕末的風中有些淩亂,不知道為什麼,蜀王覺得子軒越來越像自己。蜀王解開披風,輕輕地披在子軒的肩上,不同於子軒小的時候,那件披風已經不能把子軒整個身子包裹住了,蜀王不禁歎了口氣。

身上的溫暖讓子軒從深思中慢慢回過神來,看到那張久違的熟悉麵孔,子軒淡淡一笑,輕輕喚了一句,“王叔……”王叔還是喜歡像自己小的時候那樣,把裘皮的披風裹在自己的身上,害怕自己會著冷。那個時候,自己小小的身體就包裹在王叔大大的披風裏,好溫暖,像王叔的懷抱一樣,可以容自己休憩、療傷。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原來自己已經長大了,長大到那個披風已經不能完整地庇護到自己,王叔已經沒有辦法可以那麼好地保護到自己了,那個時候的自己,還以為王叔不愛自己了。隻是等到過了很久很久,等到自己也在慢慢地成長,才知道,有些人他不是不再愛你了,隻是你已經走得太遠,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去愛你了。

“軒兒老了……”

蜀王替子軒係好披風,那個從前對子軒來說總是太大的披風,現在已經完全合身了,蜀王想去撫摸的發,子軒的發隻是簡單束起,已然及腰,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子軒,總是在問,“王叔,我待何時,才能與你一般,長發及腰?”,但是子軒已經長得比自己還要高了,這個動作便不那麼方便,到最後,蜀王隻好垂下了那懸在半空中的手。

“軒兒為什麼這麼問?”

“待軒兒長發及腰,可能像王叔一樣,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談笑之間,傾盡王侯。”

……

現在王叔做到的,軒兒你都已經做到了,甚至比王叔做得更好,隻是王叔放下的執念,軒兒,你又何時才能放下?

“軒兒。”蜀王把手搭在子軒的肩上,那雙肩可能是因為操勞久病,所以感覺有些柔弱,和子軒登上帝位之後,那雙總是帶著倦意的鳳眼,一樣讓他隱隱心痛。“你已經很久沒有到王叔的府上去坐一坐了,天氣慢慢轉涼了,靈堂畢竟不宜久站,就到王叔的府上去走一走吧。”

“好。”子軒故意湊近蜀王的胸脯,想從那裏找到自己小時候一直依賴的安全感,王叔的懷抱還是很溫暖,隻是已經沒有辦法讓整個自己不受外麵的寒冷和紛紜了。

蜀王府——“軒兒,你還記得那棵老樹嗎?你走後的第二天,園丁便決心把它的枝椏砍下,無論上麵還結著多少果實也通通不顧及。他想著不要了今年的果實,等到明年的時候,長出來的新的果實會是甜的,到那個時候,府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從這顆老樹上品嚐到味美的果實了。今年春的時候,府上所有的人都看著老樹長出新的枝芽,開出了絢爛的花,那個時候,府上所有的人都覺得今年的果子,一定會和別的樹上的果子一樣甘甜。待到興高采烈摘下的時候,果子的味道雖然比之前的要好了一些,但依舊是硬不能嚼,苦不堪言,與老樹之前並沒有本質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