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住在那麼溫暖的地方,卻還要花錢來買走我們的裘衣,他們沃土千裏,良田遍布,卻還讓上麵長滿清草,來放養從我們這裏換來的寶馬,他們的女人已經美若仙姬,卻還要換走我們的珠寶。他們給我們少得可憐的鹽巴和食物,還經常在給我們的糧食和鹽巴中摻上沙子,他們用糧食從饑餓的母親手中買下孩子,從饑餓的丈夫的手中買下妻子,來供他們奴役,來供他們淫欲。每個活著的人,為了活著,沒有尊嚴。你們的聖人孟子曾經說過,‘倉稟足而知禮節’,本王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們冷國人野蠻,但要是我們講教化,我們隻有死了。在沒有糧食的時候,隻有死人才是有尊嚴的……”
“為什麼要進攻中原?我們每個冷國人都知道中原兵力強盛,但我們每個冷國人是真的不想死在這裏,你沒有在冷國的冬天待過,你不可能會知道那種在冷國,血落下時的那種絕望。我們也想到那溫暖的地方去,讓每個人都能吃上好的糧食,每個冬天,大家都不用害怕死去,每個人都不必為了生存而去幹一些滅絕人道的事。本王還要把那些這樣對待過我們的中原人趕進天山,在邊疆不下重兵,讓他們永遠出不來,每一次出來都得被打回去,隻好一輩子老死在那裏,隻有無窮的饑餓和寒冷,每一個男人都擔心會被會被殺害,每個女人都害怕會被淩辱……”白一直在哽咽,“本王真的很想讓他們知道一下那時什麼滋味……”
羽漸看到白的淚水從他的俊朗的臉龐劃過,讓他看起來要比平時柔弱,白一直是在笑,笑到累了,再也流不出淚為止。
過了好久,白才緩緩地抬起頭,臉上還留著未幹的淚痕,羽漸看著懷中的人兒,白也一直在望著羽漸,在羽漸的記憶中,白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
“本王聽說中原有個地方叫南國,那裏的雨好美好美,你看過嗎?”白笑著看似無意問起。
“南國的雨?”當然見過,南國一直都是一個很溫柔的地方呢,禁不起一點的刀光劍影,也背負不了太重的思謀,是一個讓累了的人可以安養生息的地方……
“如果你見過,你就給本王說說……”白把身子縮在羽漸的懷裏,羽漸被熱氣所熏蒸的肌膚,讓他感覺到很舒服,似乎與這個冷國與宮外的兵馬無關。
“隻有南國才會有那樣的雨……”
“沾衣,杏花濕袖;撫麵,梨花已涼,似是繡女紡紗的絲。或者說不像雨,是霧,最淺的素,飄渺一詞也太重,合眸,隻剩潤濕的呼吸。”
“一霧煙雨,雕鏤著菱花的桃木橫梁,鋪著青石板的曲折深巷,黛瓦粉牆,被空靈的水色洗滌,纖塵不染,桓壁有淡淡苔痕,染指,有一種自然的滑膩的觸覺。”
“一剪流水,澄清如練,蜿蜒在疏瓦古牆中,宛若略施粉黛,平添一份柔媚。依水,和一曲清麗的小曲,尋訪一座失落的染坊,溫婉的的藍底印花布,有未幹的幽藍顏料的味道,混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滲入了古坊每一扇厚樸的木窗柩中,等待著窗前,靜月成玦。”
“循著鈴聲漾漾,在雨巷,必定邂逅一位水鄉姑娘,烏木發,雙眸顧盼,青衣秀秀,喚著姊妹吃茶,銀鈴,笑聲漸行漸遠……”
“如果回到茶莊中,天色還是有些早,會有一個笨女孩在那水曲陽木的桌椅上,放著一小白瓷碟沾雨新摘的杏子,裹別著幾朵時鮮的在南國的雨中養出來的細瓣花,煞是別致。溫一盞茶,茶色明澈,茶香縈縈,看著仆人為生飯燃起的炊煙與煙雨一同朦朧,等著天色暗去。”
“南國的雨仿佛是一直不會停,在燭光中的窗紗外交織而成夜夢,把一個你最愛的人擁入懷中,聽著她在雨中綿綿不絕的傻話……”
羽漸說得很動情,那時一個歸隱之地,看起來如此的平靜,可惜……
聽到羽漸停住了,白沒有抬起頭,連雙眸也沒有睜開,他真的是好累,又或者說,他害怕讓羽漸看到他眼中的柔弱。“羽漸,答應本王一件事……等到本王死後,把本王的屍身埋在南國,你說的雨真的是好美,那樣,本王的魂魄就可以看到了,和所有人一起看到……”真的好美,沒得本來就是不應該隻屬於一個人,活著一些人……
白漸漸睡去,睡意正濃時,聽到羽漸的一句,“我會讓你活著看到……”白不清晰遇見是否真的說過,他不敢睜開眼睛去確認,事已至此,白最後還是隻是把這當做是自己的錯覺。如果是真的,白也隻當是羽漸為安慰自己而說的一句戲言。
反正,你有著你永遠不會背叛的人,所以,你是不可能會帶著本王,帶著受苦的冷國人一起去看雨的,不是嗎?無論本王有多想,無論本王待你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