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好的季節,好到讓人不會相信有寒冷,羽潁朝窗外伸出手去,掬了一捧易碎的暖曦,前幾日,愛鬧的羽潁便已換了單衣,隻是因為南蕙的執持,才一直沒能稱心如願地跑出門去,隻是羽潁這個愛熱鬧的脾性,又怎麼能抵得住禦花園裏繁花錦蝶的吸引,便拿起了在屏風後掛了已久的小扇,轉過身笑著去問南蕙,“南蕙,這日光明媚著呢,我們去禦花園撲蝶,可好?”
羽潁的目光裏映著這個季節的陽光,看來純淨透切,一如稚子,很多時候,南蕙覺得羽潁似乎一直都是沒有任何惡念的,她是這個皇宮裏最美好的存在,也許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的因緣。南蕙往窗外望去,陽光流連,彩蝶漫漫,吹亂的菱花落在人麵,動了情思,拂過流年,南蕙低婉一笑,也罷,前段時間寒氣還沒完全褪去,擔心著羽潁的身子,一直沒敢讓她外出,可今午如此的時光,又怎好在屋內辜負了,便就點了點頭。
見南蕙同意,羽潁高興地如同脫韁的野馬,拿著扇子就往外跑,生怕南蕙反悔了一般,南蕙也是習慣了羽潁的精靈古怪,便隻好緊緊地跟著她了,免得她出了些什麼事。其實南蕙一直很少讓羽潁出門,一方麵是在擔心羽潁受不得寒的身子,另一反麵也是擔心蕭後會來找羽潁的麻煩,蕭後自羽潁入主羽翊宮以來,便一直在給羽潁找麻煩,可是自從羽潁封妃以來,蕭後安靜了許多,別人也許會以為蕭後是恃憚著皇上,所以有所收斂,但是南蕙知道,蕭後是那麼驕傲的一個女子,如果不給羽潁一點顏色,蕭後怕是不會甘心,蕭後遲遲沒有動手,這反而更令南蕙憂心。
有一些人,並不是因為她對你有多好,並不是因為她幫了你多少,而是因為她就那麼的柔弱,對你那麼的毫不設防,總讓你忍不住要去保護她,去對她好,羽潁也許就是這麼一些人中的一個吧。雖然說是皇上交代的自己去照顧羽潁,但是自己對羽潁總是會有這一種比自己意想的更多的關心,這應該不僅僅是算忠心為主,自己就像是在守護著一種很美好的東西,雖然自己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一如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羽潁不屬於這裏,可是皇上明明那麼愛她……
大半下午的光景,羽潁撲了大半個絲囊的蝴蝶,滿足地坐在禦花園的一方石凳上休憩,天氣已經有些熱了,羽潁折騰了一下午,額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這不免讓南蕙覺得欣喜,羽潁是極寒的體質,平日無論多熱都不會排汗,看來這跑動一下對羽潁的身子還是好的。念想著羽潁跑這麼久也該渴了,羽翊宮離這也不遠,便讓羽潁在這賞著這愜意的景致,自己跑一趟羽翊宮去給羽潁沏一杯清茶。原本可以讓下人送來,隻是羽潁畢竟在雨澤茶莊裏呆了這麼長的時間,可把嘴巴得給慣刁了,雖說不懂得什麼茶道,但是茶的好壞,茶溫的熱涼還是能一下子便能品得出來的,所以,自己還是跑這一趟吧。
回到羽翊宮,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南蕙便覺得眼皮眨得厲害,心也跟著跳了起來,總感覺羽潁會出些什麼事一樣,恰傳平日一般不開口的鸚鵡忽地叫了聲“凶卜”,便顧不得正在煮著的茶湯,朝禦花園裏奔去了。
急衝衝地趕往羽潁等著的地方,始有幾尺遠,便望見了蕭後和漪珺便扯著羽潁的衣服,羽潁想去反抗,平日羽潁也會武功,想著若隻蕭後和漪珺也不是羽潁的對手,不知今日為什麼隻身找茬,可是細看,漪珺就像忽然會了武功一樣,三式未到便把羽潁壓在了石凳上,蕭後更是一手用力地捏著羽潁的臉,一手抓著盛滿了藥湯的碗,像是要灌羽潁喝些什麼。
蕭後獰笑,好像是在說些什麼,謹慎如南蕙便躲在假山後,細聽蕭後的話,免得莽撞衝出去,不但救不了羽潁,更是會毀了求救的時機。
“你不是仗著有皇上寵著你嗎?現在你看看有誰能來救你,你就和你那個不該出生的孩子一起死在這個皇宮裏,這個皇宮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蕭後在笑著,可是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用力,反而讓人看了有難過得感覺,不顧得被漪珺摁住的羽潁無用的掙紮,蕭後便把藥湯灌進了羽潁的口中,像極了一種泄恨,她的眼神笑得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現在皇上還得依仗著蕭氏的兵力進攻冷國呢,你看他是要你還是要這江山?”
不好,蕭後是想打掉羽潁腹中的胎兒,南蕙看著羽潁痛苦的臉色,恨不得立刻去把漪珺和蕭後推開,可是心中的理智依然告訴她,那樣不是辦法,在深宮數年的經曆讓她很快冷靜了下來,對,找皇上,找皇上,就算不能保住羽潁的胎兒,起碼也要救回羽潁啊。你會在等著我救你嗎,想之前那樣,那麼,就算我不能就救回你,隻要你在等,我就不會坐視不管,盡管明哲保身是女人在這個深宮最好的活著的方法……
子軒隨著南蕙趕來,可是平王來得比他更早,蕭後的臉上有明顯的掌印,眼角還有淚痕,看上去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羽潁在一旁站著,衣服可能是因為撕扯,所以有些淩亂甚至是破損。子軒還來不及發話,平王便是上前一步作了一揖,聲音洪渾蒼涼,“皇上,貴妃羽氏自飲紅花,墮下皇子卻欲嫁禍於老臣的小女燕兒,此婦居心叵測,心狠手辣……望皇上明鑒!”望皇上明鑒,此幾個字平王說得很重,讓子軒不禁在內心苦笑,你是希望朕明鑒,還是叮囑朕要識相。
平王話音剛落,漪珺便附和著,“是啊,陛下你看娘娘的臉,就是被那刁婦打的,小人和娘娘才敢路過這禦花園,那刁婦便硬是把小人和娘娘扣在這裏了,自己喝下紅花,卻讓刁婢南蕙去在陛下麵前汙蔑娘娘想要墮她的胎,真是莫名其妙。”說完還偷偷地往羽潁那看了一眼,連忙地下頭去,裝得很像是很怕羽潁一樣。
漪珺作為一名婢女未免也太放肆了吧,見羽潁怔在一旁眼光渙散,南蕙便知道該是被嚇壞了,就說了句,“你是奴婢,娘娘貴為貴妃,你怎麼可以叫娘娘刁婦!?真是無禮!”
子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蕭後,蕭後當然知道子軒不會真心去懷疑,在你的心裏,沒有那個女子會比這個你辛苦拚下來的王朝會重要,為了這個王朝,你可以去娶予,和予產下慎兒,又怎麼會舍去那麼艱難才得來的東西,去保住一個女子?但戲既然唱開始了,就應該要唱得更好,不能唱得連唱戲的人都覺得不入心,蕭後把手撫在臉上,貼著火辣辣的掌痕,那一掌是平王扇的,平王從小到大一直寵著她,這是平王第一次打她,平王打得很用力,蕭後卻感覺不怎麼痛,是在恨她太冒險了,太自作主張了吧,可是他卻已經沒有辦法不順著蕭後的意思和計劃繼續下去了,平王老了,不喜歡賭了,更何況平王是絕對的優勢,沒有賭的必要。蕭後還記得平王的那一聲長歎,在小的時候在母妃還在的時候,有一天孤星隕落,父皇也曾發出了這樣的長歎。“你們兩兄妹,遲早會毀了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