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軒漸ampamp漸莊卷八勸酒(1 / 3)

夜下的皇宮,深得如同是波濤下的暗湧,白日,君臨天下,勾心鬥角,不過精編之下的威不可侵,爾虞我詐,而那著怕的城府恐怕是在這無月的夜色中孕育的吧,這座權力的寶殿,有過多少人的欲望與貪婪,就有過多少人的廝殺與腥風,被宿命鎖在這裏的人,該是看慣了吧。燭滅後,一道道厚重的宮牆,隔絕了多少的人世的溫情,隻有那牆內的長笛,道出深宮的寂寞;一轉轉的蜿蜒的回廊,嘲弄了多少的權貴的偽行,隻有那廊上的宮燈,映出心腸的曲折;一落落的橫架的雕橋,妄作了多少的癡人的狂夢,隻有那橋下的楓葉,細數流逝的韶華。過宮牆,轉回廊,轉回廊,扶雕欄,扶雕欄,薄衣寒,薄衣寒,乃回盤,乃回盤,綠紗窗,綠紗窗,不思量。

紗窗內的燈火,明亮,映照著一張已經褪去稚氣的臉龐,上揚的丹鳳眼卻反倒看來更為妖冶,不可方物。在堆積的奏折前,翻閱,朱批,歎息,愁眉,欣慰,一個在成長著的國家,往往是用那些同樣是在成長著的人的心血去澆灌,隻是人會疲倦,會悲傷,會孤獨,會老去。

“咳,咳……”子軒習慣地從袖子裏取出一方黃巾,掩上雙唇,咳嗽聲被蓋下,有些沉悶,俯在案上的子軒才喘過氣來,呼吸著宮裏永遠夾雜著檀香氣息的空氣,有著一種腐爛的味道,子軒又覺喉中有種腥甜的液體在湧動,垂瞼而視,巾帛上那一灘鮮紅的血漬殷殷未幹。病,又重了麼?

正覺神傷,子軒感覺到有目光在注視著自己,一個人如果是從小被監視的話,對他人的目光會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敏感。子軒順著目光追溯,輕易地對上了羽潁的雙眸。那雙大大的眼睛裏沒有恐懼,怨恨,卻寫滿了……擔憂,怎麼,你是在擔心我麼?

剛剛從藥效中醒來的羽潁,就聽到了子軒的咳嗽,從床邊亮著的光線,羽潁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子軒的難受和巾帛上的血,有的時候,羽漸未愈的內傷複發時,也經常是這樣,怕吵醒她,怕她擔心,才故意讓自己不發出聲來,可看在眼裏的羽潁反倒是更為難受。怎麼?這個奇怪的男人也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麼?

因為隔著有些距離,羽潁叫高了聲音:“喂,奇怪的男人,你是不是受傷了?”

子軒並不在意羽潁怎麼稱呼他,隻是一笑:“你不擔心你自己的處境,反倒擔心起朕來?”

羽潁看了看自己,活動活動腿腳,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穿好鞋子後,便熱情地蹦躂到子軒的麵前,拉過一把椅子,就毫不客氣地做了下來,看到桌上擺了數不清的本子,就趴在桌上,這本碰碰,那本碰碰。

子軒剛想訓斥她,叫她別亂動那些重要的奏折,忽然喉中又覺有一脈血液湧上,便拿手中的巾帛去掩,兩次下來,巾帛已經被血染紅,在燭光下,有著一種淒厲的感覺。子軒撐在案上,艱難地緩著氣,卻見那丫頭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一開始以為她要趁機逃走,便打算叫禦林軍,誰知那丫頭倒了一杯滿滿的水,搖著晃著便有傻傻地回來了。

羽潁笑得甜膩膩的把水遞給子軒,一晃桌上一本奏折上的字便模糊了大半:“來,男人,喝水。”

“啊?”子軒半分遲疑地接下水,抬頭看了看羽潁,那丫頭還是一臉傻笑地看著自己,斷想那傻丫頭也不會落毒,便放心地喝了起來,喝過水,喉中的感覺才好了些,可能是因為血腥的味道被水衝淡了吧。

把杯盞遞給羽潁,那丫頭就乖乖地把杯子放回了原位,然後從新屁顛屁顛地坐回了子軒旁邊的椅子上,見子軒認真地讀著本子上的字,羽潁一臉欽佩的表情:“男人,你這麼夜還在讀書啊,真是勤奮,是不是要去考科舉?”

“科舉?”子軒覺得好笑,便大笑了起來,自從羽漸走後,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了,“你不知道這些是奏折麼?”

“奏折?”羽潁拿起幾本看了又看,子軒卻沒有去阻攔她,要換上別人,怕是要被誅九族了吧,“奏折是什麼東西?”

看著這個傻丫頭什麼東西都不懂,子軒真的是想好好捉弄她一番,但是,如果還不快把奏折處理好,離早朝也隻剩幾個時辰了,自己就真的又不用睡了,便隻說了句“別鬧”,就又開始批奏折了。

可能他不太理解羽潁,否則他就不應該不知道羽潁是一個生命不休,折騰不止的人,羽潁眼看著子軒不說話也不理他,就嘟起小嘴:“喂,男人,你不說話了?你還沒有告訴小潁這裏是哪裏?小潁為什麼會在這裏?你是誰呢?還有你要不要看大夫?你傷的怎麼樣了呢?還有,你為什麼要抓小潁啊?”

子軒在心底歎了口氣,姑奶奶,你現在才想起這些問題麼,抬頭看了看羽潁,在燭光下像個孩子。

羽漸,你把她保護得真好,你應該是為她擋下了所有的傷,所有的煩惱吧,讓她快樂得像一個永遠被寵著的孩子,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也不懂得怎麼去算計別人。你把所有的愛與溫暖都留給了她,卻把朕丟下在這個冰冷的皇宮裏,丟在權位與陰謀的漩渦中。你狠心地把朕鎖在了這個皇位上,看著五彩霓裳,萬人敬仰,事實上就像是無數冰冷的觸爪,一點一點地爬過被鎖著的人肌膚,帶著恐懼的叫囂,把一個人一點一點地抓緊,讓人動彈不得,一動,一呼吸,都會帶著想象的痛。它把觸角紮進他的血管,伸進他的骨髓,要把他所有的血液,精髓吸幹,最後隻會剩下一具幹枯的屍體,連眼睛也不會有半點光澤,被另一個人迫不及待地從皇位上扔下,像廢棄了的木偶。朕就是那個人,無論朕怎麼懇求,你始終你沒有回過頭,你把所有的無助與絕望都留給了朕,它不肯放過朕,羽漸,朕又怎麼會放過你……嘿,男人!”羽潁隻當是子軒在煩惱,就伸過手去拍拍子軒的肩,“男人,你別不高興,小潁陪你喝酒吧。小羽不開心的時候最喜歡喝酒了,他說酒能讓一個人忘記哀傷,忘記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