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整天以作弄他為樂趣,轉眼已是年底。
春節將至,他破天荒地寫了一副春聯,我一邊看他,一邊熬著漿糊。
這漿糊聞著實在香,就舀了一勺子,剛想舔一口,他卻一把奪了過去,像個沒事人似的,“忘川,搬個凳子,幫我貼春聯。”
我揣著個凳子跟他來帶宅子前,放下凳子,他站了上去,念叨著:“頭一次覺得這宅子的門高。”
那是因為我故意搬了個最矮的凳子。
他低著頭看我,“你笑甚?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忍心讓我貼上聯?你來。”
倚老賣老,他看著都比我年輕。
我踩上凳子,在牆上抹了漿糊,正要貼上聯,那邊聽他說,“上邊一點,下邊一點,左邊一點,右邊一點。”
我還沒貼呢…我眯著眼瞧他,“你在整我?”
“對。”
我想把上聯他腦門上貼,兩隻胳膊貼對子,這樣不用踩凳子,也省的他在底下瞎攪合。
他搓搓手,“你冷不冷?”
“冷。”這寒風刮得,冷到骨子裏了。
“你就隨便貼上吧,我不在意這些。”
“…”我想抽他。
屋子裏溫暖舒適,我揉著麵團,他在調餡兒,時不時趁著我不注意往餡兒裏麵加一點酒。
我裝作沒看見,趁他不注意在他酒裏撒幾滴油。
這是我第一次過年,以前在破廟的時候,晉恩…晉恩啊…
他端著碗走到我麵前,“你楞什麼?”
“我…”我看了看他的碗,抬眼瞅著他,“師父你確定你這餡兒能包餃子?”
碗裏有一大半酒,幾根韭菜可憐巴巴地浮在酒上,我似乎聽到了它們的哀嚎。
我拿過他的碗,“你和麵,我調餡兒。”
他眼神真誠中帶著幾分可憐,囑咐我說:“別忘放點酒在裏麵。”
“…”
好歹忙活了一天,晚上總算吃到熱氣騰騰的餃子了,我給他盛了一碗。
他嚐了一口,“甚好甚好。”
我‘咦’了一聲,“師父,你怎麼有根白頭發?”
他愣了一愣,說的毫不在意,“我都三百多歲了,能沒有白頭發嗎?”
我站起來給他拔頭發。
“你嫌我老了?”
“哪有?”我捏著那根頭發,“看著不順眼就拔下了。”
他放下碗筷,神色莊重了許多,“忘川,你覺得師父…怎樣?”
什麼意思?難道他看上了哪位姑娘,又覺得自己不好,所以問問我有啥能改進的地方?
那我不客氣了,數豆子一般數出了他的缺點,“嗜酒如命,不理我,不教我仙術,還逼著我泡澡。”我想了一想,憤憤說道:“還把我當成男的!”
他恍然大悟,“原來我有這麼些個缺點…”
“…”
“忘川,師父應該有一些優點吧?”
我吃了口餃子,想了一會,“有。”
“是甚?”
“養了我。”
他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夾了幾個餃子給我,“多吃點多吃點。”
這麼主動,肯定沒什麼好事,“有話直說。”
他躊躇了一會,“忘川,你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嫁人之類的?”
我愣了,他這是要趕我走?我是那麼輕易走的人嗎?
“沒有。”我說的毫不猶豫。
他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來氣了,使勁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叉著腰站起來,“我不想嫁!我就賴在宅子裏不走了,你要是看我不順眼…”我頓了頓,指著門口,“你走好了!”
被我吼一頓,他竟然笑了。
我扶額,他的臉皮真真厚,都能跟北邊李屠夫家的切肉板有的一拚了。
誰知他說的下一句話,讓我徹底傻眼了。
他說:“忘川,你想不想和師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