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3)

花花瞪著一雙無神的眼,一聲不言地看天花板。

娘仍不死心:其實,那邊那個男人,我看過了,模樣還行。雖比你大幾歲,也是個殘人,可比你哥強,能下地能幹活,不像你哥拄著雙拐,隻會吃飯。再說,人家妹妹比你還小,比你還水靈,兩家換過來,咱們不吃虧!

花花死了兩次沒死成,把事情看淡了,情感也麻木了。她把臉轉過來,對娘說:我再不死了,給哥換親吧!

娘眼窩裏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抱著女兒,親昵地說:好妮兒,到底心疼爹娘哩!爹娘死後,下輩子轉牛轉馬,給俺妮兒拉磨都樂意呢!

娘就陪花花熬過這漫長的夜。娘還想,等花花好好睡一覺,精神頭足了,再開導她一番。

半夜裏,花花說肚子疼得難受,慌得娘四處找醫生,結果,連個醫生毛也沒找到,娘就說忍忍吧!第二天,待醫生來上班,花花早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娘趴在花花屍身上,哭得死去活來,說妮的命為啥比黃蓮比苦膽還苦呢?!

想死時,死不了;不想死了,反而死了!這是命?命運在給人開玩笑嗎?

果然,新的玩笑故事就發生了,在花花去逝一個月後,給花花換親的那個男人也去世了,是在上山打柴時摔到山穀裏摔死的。出事之後,男方家又找到花花家,說還按原來的換親辦,一對結鬼親,一對結人親!

花花娘就含淚點了點頭。於是,花花就坐上鬼轎,出嫁了!花花的拐哥就娶回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

花花娘說:這是命!

鄉裏人也說:這是命!

一個百歲的清朝遺老捋著稀疏的胡子說:這叫天作之合!

跳樓秀

張記書

早上八點鍾,當初升的太陽給古城帶來希望,帶來溫暖的時候,下崗工人小方悄悄爬上了市中心國貿商廈的十三層樓頂。與其說他要結束年輕的生命,不如說他在表演一場自編、自演、自導的跳樓戲。以此引起社會注意,或許會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小方本來是有工作的,在鋼鐵廠當爐前工。工種雖不太好,但每月能開一千來元的工資。支撐一個小康家庭沒問題。自然換來農村妻子太陽般暖融融的笑臉。小日子便有滋有味。萬沒想到,在外人看來鐵打的廠子,一下子變得像紙糊得似的,說不行就不行了。他成了下崗工人。開始,他發了一個月愁,第二個月就出去找工作。轉了兩個月,也沒找到合適的活兒。妻子臉上的陽光消失了,打破“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格局,她幹脆丟下兒子,回了娘家。一個家庭被烏雲籠罩了。第一年,政府還每月發放300元救濟金:第二年,變成每月200元:第三年,每月隻100元,也時常拿不到手中。小方開始喝悶酒了,且每天喝得酩酊大醉,以圖在酒醉後忘記煩惱,得到短暫的解脫。烈性酒精很快燒垮了這個家,妻子與他離了婚。家裏除了半病的父親,就是正上學前班的兒子,筷子夾骨頭——三條光棍。小方頓覺,他的日子似走到了盡頭。

此刻,他在大樓的邊沿徘徊著。他剛走了兩個來回,路上就有人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呼:“有人跳樓!”隨接,數十雙眼睛投向了他。於是,步行的人停下了腳步,騎自行車的人下了車。片刻,國貿大樓前的人越聚越多,上百人、上千人……“有什麼想不開的,至於這樣?”

“還年紀輕輕的!”

路人議論著。

興許有人向有關部門彙報了這件事,一會兒,報社、電視台記者被吸引來了,同時也驚動了公安幹警。幹警一來,就開始向他喊話。電視台記者不失時機地將攝象機鏡頭對準了他。他突然像個失控的演員,心裏一酸,真得想跳下去了。這一跳,不但徹底擺脫了人生煩惱,還死得轟轟烈烈。總比這樣窩窩囊囊地活在世上強。說不定他死後,古城人像談論英雄一樣談論一陣子呢!想到此,他大步走到了樓邊。

人們吃驚地望著他,有人勸他:

“小夥子想開點。”

“千萬別鑽死牛角呀!”

像一縷春風吹過他的心頭,他的心花立刻開放。難道就這樣離開人世嗎?難道就這樣離開通情達理的人們嗎?他情不自禁向勸他的人看去。這一看不但看清了好心人的麵容,更看到了揪心扯肺的一幕,人群中夾著他白發蒼蒼的父親和他可愛的兒子。決不能拋開生身父親和親生兒子,自己一走了之,把他們推向社會。想到此,他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鬧半天,是個騙子!”

“哼,假跳樓的。”

“沒意思透了!”